两军阵前，是巨大的空白地带，只有忘川河水奔流的咆哮声。
东方青苍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独自站在月族大军的最前方。
狂风吹动他黑色的长发与披风，业火在他周身翻腾，将整片天空都映成了诡异的紫色。
他没有去看对面的十万天兵。
他转过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的那个青衣女子。
长珩也站在不远处，他换下了一身仙君白袍，只着简单的布衣，显得有些萧索。
他也看着那个女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整个战场的焦点，所有人的命运，似乎都汇聚在了这个看似慵懒的女人身上。
东方青苍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你帮谁？”
敖萱没有立刻回答。
她向前走了几步，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两军阵前，那片巨大的空白地带的正中央。
她抬头，看了看对面那十万天兵，和那些曾经在水云天见过的，熟悉或不熟的面孔。
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群眼中燃烧着火焰，视死如归的月族士兵。
她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戏谑与……愉悦。
在数十万道目光的注视下，仿佛连忘川河的咆哮都为之一静。
东方青苍的心脏莫名一紧。
然后，她终于开口。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战场上那层紧绷的肃杀之气，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谁也不帮。”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风停了。
云滞了。
忘川河翻涌的怨魂，凝固在了半空。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压，从敖萱那纤细的身体里释放出来。
这不是之前在业火之渊那带有目的性的咆哮，而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存在本身。
天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并非乌云蔽日，而是光线本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这个世界抽离。
大地开始微微颤抖。
对面的十万天兵，他们身上璀璨的仙光，在一瞬间黯淡无光，仿佛变成了蒙尘的琉璃。
他们手中的金色长枪，变得无比沉重，几乎要握持不住。
月族大军这边，所有士兵身上燃烧的业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然后齐齐矮了下去，只剩下微弱的火苗，紧贴着他们的盔甲，瑟瑟发抖。
无论是仙是魔，在这一刻，他们体内的力量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仿佛在朝拜，又仿佛在恐惧。
东方青苍周身翻腾的黑色业火，在一瞬间被压回了体内，一丝一毫都无法透出体外。
他握着长戟的手，青筋暴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没有当场跪下去。
他惊骇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个女人的面前，连呼吸的资格都没有。
水云天阵前，几位老牌战神催动的法力光罩，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一道虚幻的光影在阵前凝聚，那是云中君的法身投影，他原本威严的面孔上，此刻写满了惊疑不定。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敖萱动了。
她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白皙，纤长，仿佛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她用这根手指，对着两军之间那片空旷的土地，轻轻地，从左到右，划了一下。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
但是，大地，裂开了。
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峡谷，凭空出现。
那不是地震造成的龟裂，而是一道无比平整、光滑的切口，仿佛整个世界被一把无形的利刃，从中间整齐地切开。
峡谷深处，是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忘川河的河水奔流到峡谷边缘，便被那片虚无吞噬，连一点水花都未能溅起。
一道看不见的天堑，将仙月两军，彻底隔开。
两岸的士兵，无论是天兵还是月族，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敖萱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目光，扫过对面的云中君投影，又落回到东方青-苍身上。
“从今天起，这条线，就是边界。”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
“越线者，死。”
三个字，没有杀气，却比任何威胁都来得沉重。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还不够清楚，又补充了一句。
“仙也好，魔也罢。”
“在这三界，我不想看到战争。”
最后，她环视全场，一字一句，为这场闹剧，也为这个世界，定下了新的规矩。
“我的话，就是规矩。”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东方青苍脸上的肌肉在抽动，他看着那道深不见底的峡谷，又看看那个云淡风轻的女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什么月尊霸业，什么三界之主。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笑话。
水云天大营中，云中君的投影，脸上的神情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精心策划的，以长珩为弃子，挑起三界大战，一举覆灭月族的万全之策，就这么被一道峡谷，一句“我的话就是规矩”，给彻底碾碎了。
什么阴谋诡计，在能随手撕裂天地的存在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不仅没能开启战争，还彻底失去了长珩这个战神，将他推到了对立面。
赔了夫人又折兵。
云中君的投影，在无声的愤怒中，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带着无尽的不甘，缓缓消散。
敖萱看都懒得再看一眼那溃散的光影。
她转过身，对着还在发愣的小兰花和神情复杂的长珩招了招手。
小兰花几乎是下意识地跑了过去，紧紧抓住她的衣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到一丝安全。
长珩也迈开脚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他看着那道将他与故土彻底隔绝开来的峡谷，心中五味杂陈。
敖萱打了个哈欠，一副终于可以下班了的慵懒模样。
在数十万大军震撼无言的注视下，她带着小兰花和长珩，转身，化作一道青光，向着人间界的方向飞去。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天际遥遥传来，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战争游戏结束了，接下来，我们该去玩了。”
声音消散。
忘川河畔，只剩下被一道深渊隔开的两支大军，面面相觑。
东方青苍站在崖边，狂风重新吹起，卷动着他的黑发。
他看着那道青光消失的方向，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人能回答。
而那道横亘在天地间的巨大峡谷，则无声地宣告着，三界的格局，从今天起，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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