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早已不成其为路。
暴雨将一切都化作了流动的泥沼,苏清浅手中的铁镐是她唯一的支点,支撑着她在黑暗与狂风中,如同怒海孤舟般艰难前行。
脚下一块被雨水浸泡得松软的泥土,毫无征兆地塌陷了。
那是一种瞬间失重的空落感。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刚出口就被狂暴的雨声吞噬,没能留下半点回响。
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转。陡峭的斜坡,湿滑的青苔,嶙峋的乱石,还有不知名的带刺藤蔓,在滚落的过程中,轮番在她身上留下印记。身体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塞满石块的木桶里,每一次翻滚都伴随着剧烈的撞击。
她下意识地死死护住胸口,那里有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和牵挂。
不知滚了多久,最终“噗通”一声闷响,她重重砸进了一片冰冷刺骨的泥水里。
一切都静止了。
只有雨水还在不知疲倦地冲刷着她的脸,冰冷的泥浆从衣物的破口处,争先恐后地涌入,贪婪地吸走她身上最后一点热量。
苏清浅趴在山沟底部,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
痛。
各种各样的痛楚,从四肢百骸的每一处,汇聚成一道道洪流,疯狂地冲击着她几近崩溃的神经。
最先传来的是膝盖。那里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尖锐的刺痛感直冲天灵盖。她不用看也知道,那里肯定磕破了,甚至可能露出了骨头。
紧接着,是腰侧。那道本就未曾愈合的旧伤,在刚才的翻滚中被反复拉扯、撞击,此刻正以一种沉闷而固执的方式,宣告着它的存在。
她想动,身体却像灌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
“啾……”
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叫声,从她紧紧护住的怀里传出,带着一丝不安与询问。
这声轻唤,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苏清浅脑中的混沌。
小玖!
她猛地惊醒,也顾不上满身的剧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身体刚一用力,膝盖处传来的剧痛就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她不管不顾,用手肘撑着满是碎石和烂泥的地面,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终于勉强靠坐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
她急切地解开湿透的衣襟。
小玖蜷缩在她怀里,被她护得很好,身上除了沾了些泥点,几乎没有受伤。只是那双金色的眼瞳里,写满了惊魂未定。它看着苏清浅狼狈不堪的模样,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指,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安好。
苏清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她伸出沾满泥水的手,想要抚摸一下小玖的脑袋,可抬到一半,动作却僵住了。
包裹呢?
装有灵米和矿石的包裹,不见了!
一股比摔下山沟时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那不只是食物和矿石,那是她和小玖的全部家当,是她们逃亡路上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她疯了一样地四下张望。山沟里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能带来一瞬间惨白的光亮。借着那转瞬即逝的光,她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泥水坑里,静静地躺着一个被泥浆包裹得看不出原样的东西。
是她的包裹!
苏清浅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膝盖在碎石上拖行,传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她却浑然不觉。
她跪倒在泥水坑边,将那个沉甸甸的布包从冰冷的泥水里捞了出来。
完了。
布包的扎口在滚落时被撞开了,此刻正无力地张着,浑浊的泥水争先恐后地灌了进去。
她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谷底。
矿石还好,洗洗就行。可那小半袋灵米……那是她和小玖未来几天的口粮。被这肮脏的泥水一泡,还怎么吃?
绝望,如同山沟里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抱着那个湿透了的、沉重的布包,坐在冰冷的泥水里,雨水顺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逃出了宗门,可迎接她的,却是这样一个绝境。
也许,她根本就不该逃。
也许,她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拥有希望。
“啾啾。”
怀里的小玖又叫了两声,它似乎察觉到了苏清-清浅情绪的崩溃,用小小的脑袋,固执地顶了顶她的下巴。
苏清浅缓缓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
不,她不能放弃。
就算是为了小玖,她也必须活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用冻得发僵的手,颤抖着解开布包的死结,想看看里面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或许……或许只有表面的灵米被弄脏了呢?
布包被缓缓打开。
预想中,被泥水浸泡成一团糊状的灵米并没有出现。
苏清浅愣住了。
只见布包内,小玖用它那小得可怜的、甚至还没长出硬羽的翅膀,笨拙却坚定地张开着,像一把小小的伞,死死地护住了那个装着灵米的布袋。
泥水灌了进来,弄湿了包裹的一切,也浸透了小玖的羽毛,让它看起来像一只狼狈的落汤鸡。可被它护在身下的那个小小的米袋,却奇迹般地,只有边角沾上了一点湿痕,大部分依旧保持着干燥。
它在掉下来的瞬间,在自己都吓得魂不附体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去保护她们的食物。
苏清-清浅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涌出,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寒冷、疼痛与绝望。她再也忍不住,伸出双臂,将怀里的小家伙和那个布包一起,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小玖湿漉漉的脑袋,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剧烈地颤抖着。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将脸埋进小玖的羽毛里,任由温热的液体无声地滑落。
那不是屈辱的泪,也不是绝望的泪。
那是被这个小小的、脆弱的、却用尽全力爱着她的生命,所温暖到的,滚烫的泪。
“小玖……”她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快要被黑暗吞噬的时候,又一次,为我点亮了一盏灯。
小玖在她怀里动了动,似乎不太习惯这样激烈的情感表达。它从她怀里挣扎着探出小脑袋,歪着头,用那双纯净的金色眼瞳看着她,然后伸出喙,轻轻地、笨拙地,啄了啄她脸颊上还未干涸的泪痕。
那动作,像是在说:不哭,有我呢。
苏清浅破涕为笑。
是啊,有它在,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重新振作起来,小心翼翼地将灵米袋子和那两块矿石从布包里取出,塞进自己胸口的衣襟里,贴身放好。这些东西,比她的命还重要。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膝盖的伤口最重,血肉模糊,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腰侧的旧伤只是被牵扯到了,更深地疼痛着。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山沟,找个地方避雨,处理伤口。
她扶着身旁的石壁,用那柄救了她好几次命的铁镐支撑着地面,咬着牙,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每动一下,膝盖都传来钻心的疼,但此刻她的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不再茫然,也不再恐惧。
她要活下去,带着小玖,好好地活下去。
她抬头,观察着山沟的地形,寻找着可以攀爬上去的地方。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周围依旧漆黑一片。
就在这时,一直乖乖待在她怀里的小玖,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一僵。
刚刚还亲昵地蹭着她的那颗小脑袋,猛地抬了起来,头顶那几根呆毛“唰”地一下根根倒竖。它不再看苏清浅,而是将头转向了山沟深处某个被浓重黑暗笼罩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一阵极低、极具压迫感的“咕噜”声。
那不是撒娇,也不是示好。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面对天敌时,才会发出的警告与……战意。
苏清浅的心,猛地一跳。
她顺着小玖的视线望去,那里除了风雨声和无尽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可她知道,小玖绝不会无的放矢。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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