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门顶那盏刺目的红灯，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灼烫着叶憬然的视网膜。时间失去了线性的意义，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填充着消毒水的气味、仪器隐约的嗡鸣，以及他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声。他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如同一尊失去温度的雕像，只有偶尔因紧绷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着内心那片正被恐惧和暴怒双重炙烤的焦土。
“夜枭”下达的全面反击指令，如同投入静默深水中的炸弹，在看不见的维度掀起了狂涛骇浪。加密频道里，信息流的频率陡然升高，简洁、冰冷、高效。
“‘暗影织网’核心服务器集群已瘫痪，反向追踪程序植入成功。”
“列支敦士登法律团队确认，冻结申请材料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提交。”
“伊万诺夫在苏黎世的三处据点通讯异常中断，疑似启用备用方案。外围监控显示有车辆异常集结。”
每一个汇报，都代表着一记无声的回击，带着叶憬然孤注一掷的决绝。他不再考虑后果，不再权衡得失。母亲的生死悬于一线，任何试图阻碍救治的行为，都将迎来他最残酷无情的报复。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守护在濒死的幼崽身旁，獠牙毕露，不惜将一切来犯之敌撕碎。
手术室的门，依旧紧闭。
叶憬然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金属，看到里面正在进行的、与死神的拉锯战。他的大脑因极度疲惫和紧张而阵阵抽痛，胃里空无一物，却翻腾着灼热的酸液。苏晚那条“收到，保重”的回复，被他紧紧攥在掌心的加密电话里，成了此刻唯一能触摸到的、来自正常世界的微弱暖意。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与医院环境格格不入的、快速移动的脚步声！
叶憬然和隐藏在暗处的“夜枭”团队成员瞬间警觉！
几乎是同时，“夜枭”冰冷的声音通过微型耳麦传入叶憬然耳中：“两点钟方向，两人，伪装成医护，携带不明装备。目标明确，直冲手术区。是‘毒蛇’的人。”
他们果然来了！就在手术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
叶憬然眼中戾气暴涨，他没有任何犹豫，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从靠墙的状态弹起，身形一侧，挡在了手术室门前唯一的通路上。他的动作牵动了腿上的旧伤，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却反而让他混沌的头脑更加清醒。
那两个穿着不合身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如此直接地拦截，脚步微微一滞。走在前面的那人，眼神阴鸷，左边眉骨上那道扭曲的疤痕在走廊灯光下格外显眼——正是“毒蛇”本人！他显然打算亲自执行这次破坏任务！
没有言语，没有警告。
在“毒蛇”的手探向白大褂内侧的瞬间，叶憬然动了！他无视腿伤，一个迅猛的侧步上前，右手呈手刀状，带着破风声，直劈对方持械的手腕！这一下又快又狠，完全是实战搏命的打法！
“毒蛇”显然也是经验老到的亡命之徒，反应极快，手腕一翻避开手刀，另一只手寒光一闪，一柄薄如柳叶的短刃已然刺向叶憬然的肋下！动作刁钻狠辣！
叶憬然似乎早已预料，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短刃擦着他的衬衫划过，带起一丝布料的撕裂声。他趁机扣住“毒蛇”持刀的手腕，用力反向一拧！同时膝盖狠狠顶向对方腹部！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毒蛇”压抑的闷哼响起！
但“毒蛇”身后的另一名杀手也已掏出武器，那是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枪口瞬间抬起，对准了叶憬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名持枪杀手的额头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他眼中的凶光瞬间凝固，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手中的枪掉落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是“夜枭”！他在暗处开枪了！一击毙命！
“毒蛇”见同伴瞬间被狙杀，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入绝境的疯狂。他不顾被叶憬然拧住的手臂传来的剧痛，借力猛地向前一撞，头槌狠狠砸向叶憬然的面门！
叶憬然侧头避开，但额角仍被擦中，火辣辣的疼。他借着对方前冲的力道，腰部发力，一个标准的过肩摔！
“砰！”“毒蛇”沉重的身体被狠狠砸在走廊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手中的短刃也脱手飞出，滑出去老远。
不等“毒蛇”挣扎，“夜枭”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现身，一脚踩在“毒蛇”的脖颈上，手中的枪口抵住了他的后脑。
“清理完毕。”“夜枭”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
整个过程，从发现到结束，不超过二十秒。快、准、狠，没有给对手任何反应和制造更大混乱的机会。
叶憬然喘着粗气，额角的伤口渗出血珠，沿着鬓角滑落。他看了一眼地上失去生息的杀手和被“夜枭”死死制住的“毒蛇”，眼神冰冷如霜。他没有询问，也没有审问的意图。
“处理掉。”他只说了三个字。
“夜枭”点了点头，脚下用力，“毒蛇”的瞳孔瞬间放大，随即失去了所有神采。
走廊里再次恢复寂静，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开始弥漫。医院的安保系统似乎被“夜枭”提前屏蔽，没有任何人前来查看。
叶憬然抹了一把额角的血，重新靠回手术室门口的墙壁上，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血腥的搏杀从未发生。但他的心跳依旧很快，肾上腺素在体内奔涌。伊万诺夫的疯狂，超出了他的预估。这也意味着，母亲面临的危险，远未结束。
就在这时——
手术室门顶那盏灼烧了他神经许久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门，被从里面推开。
主刀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极度疲惫后的松弛，他摘下口罩，看向瞬间绷直了身体的叶憬然，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宽慰：
“叶先生，手术……成功了。临时辅助装置安装完毕，孟女士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住了。但接下来的24小时，依然是危险期，需要密切监护。”
成功了……
暂时稳定……
叶憬然紧绷的神经像是骤然被剪断的弓弦，一股巨大的、几乎让他虚脱的松弛感席卷全身。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谢谢。”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说道，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抖。
医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走廊地面上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一点痕迹，以及叶憬然额角的伤口，眼神微动，但什么也没问，只是补充道：“患者稍后会转入重症监护室，您可以短时间探视。”
叶憬然点了点头，看着医护人员将依旧昏迷、身上连接着更多管线的母亲推出来，送往IcU。他跟在后面，脚步有些虚浮。
经过刚才搏杀的地点时，那里已经被“夜枭”的人迅速清理干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只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以及他额角隐隐作痛的伤口，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二十秒。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窗外的天际泛起了灰白色。
但叶憬然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伊万诺夫损失了“毒蛇”这员大将，绝不会善罢甘休。而母亲，虽然闯过了鬼门关，但依然在悬崖边上徘徊。
他站在IcU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那个被各种仪器包围的、无比脆弱的生命。
血色黎明，他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暂时击退了迫近的暗刃。
但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且更加凶险。他必须守护下去，为了母亲，也为了在远方等待他归去的苏晚和知曦。
他拿出加密电话，给苏晚发出了手术成功的消息，依旧简短。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那渐渐亮起的天空，眼中只剩下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战斗，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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