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降落在布达佩斯李斯特·费伦茨国际机场时，已是华灯初上。叶憬然透过舷窗望去，多瑙河两岸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将这座古老城市点缀得温暖而静谧。没有通知任何人，他只带着两名随行，悄无声息地穿过机场大厅，坐进了提前安排好的车辆。
“去应用艺术学院附近的公寓。”他对司机吩咐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
车辆汇入夜色中的车流。叶憬然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与上次来时那种山雨欲来的紧绷感不同，此刻的布达佩斯散发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宁。他知道，这份安宁，是她亲手赢回来的。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稳。叶憬然让随行人员在楼下等候，独自一人走进电梯。电梯缓缓上升，数字不断跳动，他的心跳似乎也随着这节奏微微加快。站在公寓门口，他停顿了片刻，才抬手按下门铃。
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打开了。
苏晚站在门口，似乎刚结束工作，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米白色的羊绒衫，头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她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微微睁大，随即，一抹清浅而真实的笑意从眼底漾开，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
“你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放松后的柔软。
“嗯。”叶憬然迈步进去，反手关上门。公寓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客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她身上熟悉的、清冽的气息。
他没有立刻拥抱她，只是站在玄关处，目光沉沉地将她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比视频里更加清晰，也更加……真实。她瘦了些，眼底有淡淡的倦色，但那股由内而外的沉静与坚韧，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鲜明。
“吃过晚饭了？”他问，声音因长途飞行而有些低哑。
“简单吃了一点。”苏晚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眉间微蹙，“你呢？飞机上应该没吃好，我帮你煮点东西？”
“不用。”叶憬然摇头，脱下大衣挂在一旁，终于走近她。他伸出手，没有碰她的脸，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感受到她皮肤下温热的脉搏，一下，又一下，有力地跳动着，证明着她的安然无恙。
苏晚任由他握着，抬起眼看他。他下颌线条依旧冷硬，但眉眼间的霜雪似乎融化了些许，透出深深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失而复得的珍视。
“那边……都处理好了？”她轻声问。
“暂时告一段落。”他简略地回答，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你这边，看起来很好。”
“嗯。”苏晚弯起嘴角，“学徒计划很顺利，新的设计系列也在推进。亚诺什主席说，作坊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她语气平和，带着一种事业步入正轨的满足感，没有炫耀，只是分享。叶憬然听着，心中那片因连日奔波和算计而产生的荒芜，仿佛被这平淡的话语悄然滋润。
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抬手，用指腹极轻地拂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累了？”他问，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有一点。”苏晚诚实地点点头，随即又笑了笑，“但很开心。”
叶憬然没有再说话。他伸出手臂，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不是一个充满激情的拥抱，更像是一个寻找栖息地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清淡的香气，连日来的紧绷与焦躁，在这一刻奇异地沉淀下来。
苏晚安静地靠在他怀里，能听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她没有问他为何突然前来，也没有诉说之前的惊心动魄。有些东西，无需言语，彼此都已明了。
窗外，是布达佩斯沉静的夜，万家灯火，如同温柔的星河。
窗内，一灯如豆，映照着相拥的身影。
世间灯火万千，唯有此一盏，可亲，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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