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信鸽
晨雾像一层薄纱,刚漫过荒岛东边的礁石,父亲就攥着半片磨尖的贝壳,在椰子树的树干上刻下了第七道浅痕。“整整一周了。”他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转头看向树下——儿子正蹲在沙地上,小心翼翼地给一只灰羽信鸽梳理翅膀,鸽子的左腿上还缠着几圈撕下来的衣角,那是三天前他们在海滩上发现它时,用来包扎伤口的。
这只鸽子是风暴的“遗落物”。三天前的黎明,狂风卷着暴雨砸向荒岛,父子俩躲在临时搭建的树洞棚里,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微弱的扑腾声。雨停后出去查看,才发现它歪在礁石缝里,翅膀被树枝划开了一道口子,脚上还绑着一个空空的竹管,显然是从某艘遇难的船上飞出来的信使。
“它的伤快好了。”儿子把脸贴在鸽子温热的羽毛上,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爸爸,我们让它带信出去好不好?”
父亲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鸽子的翅膀,那上面的伤口已经结痂,只剩下淡淡的粉色痕迹。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沙滩上晒着的鱼干、树洞里储存的椰子壳,还有远处海面上永远望不到尽头的蓝——他们漂流到这座荒岛时,除了身上的衣服和一个摔变形的打火机,什么都没有。这一周来,靠着摘野果、摸鱼、钻木取火才勉强活下来,但如果一直等不到救援,储备的食物迟早会耗尽。
“好。”父亲终于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那是从儿子湿透的课本上撕下来的最后一页,“但我们得写清楚这里的位置。”
儿子立刻蹦起来,帮着父亲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铺开纸。父亲咬着炭笔,眉头微微皱起:“我们不知道这座岛的名字,只能写我们能看到的标记。”他顿了顿,开始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我们在一座荒岛,东边有三块连在一起的黑色礁石,像三只并排的骆驼;南边的山坡上长着一片野菠萝,树下有我们搭的棚子……”
儿子趴在旁边,突然指着天空说:“还有!每天下午都会有一群白鸟从北边飞过去,飞得很低,好像下面有海流!”
父亲赶紧把这句话加上,又补充了他们漂流过来的日期、人数,最后在末尾写下“急需救援”四个字。他把纸仔细卷起来,塞进鸽子脚上那个空竹管里,用藤蔓紧紧捆住,又检查了好几遍,才把鸽子递到儿子手里。
“它能找到方向吗?”儿子捧着鸽子,眼神里既有期待,又有一丝担忧。这三天来,他们每天都给鸽子喂碾碎的野果和淡水,它已经不再怕人,此刻正温顺地蹭着儿子的掌心。
父亲摸了摸儿子的头,又轻轻拍了拍鸽子的背:“信鸽认路的本事比我们强多了。它飞过那么多地方,一定能找到有人的地方。”
他们走到荒岛最高的那块岩石上,这里能看见远处的海平面。儿子把鸽子举过头顶,轻轻松开手。灰羽鸽子先是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两圈,发出几声清脆的咕咕声,像是在告别,然后猛地振翅,朝着北边的天空飞去,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云层里。
“它会回来吗?”儿子望着鸽子消失的方向,小声问。
“会的。”父亲搂住他的肩膀,“如果它把信送到了,说不定会带着回信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父子俩每天都会爬到那块岩石上等待。他们的食物越来越少,野果摘完了近处的,要走更远的路才能找到;鱼也越来越难摸,海水涨潮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没有规律。但每次看到天空飞过的鸟群,儿子都会立刻站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直到确认不是那只灰羽鸽子,才会有些失落地坐下。
父亲看在眼里,心里既心疼又着急。他开始每天在沙滩上用石头摆出巨大的“SoS”字样,希望能被过往的船只看到;晚上则在棚子旁边点燃篝火,让烟雾飘得更高一些。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海面上依旧只有波浪在翻滚,天空除了飞鸟,什么都没有。
“它是不是忘了我们?”第七天傍晚,儿子坐在礁石上,看着夕阳把海水染成橘红色,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一天,他们只找到两个小椰子,勉强够喝些水。
父亲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捡起一块贝壳,在沙滩上画了一只鸽子:“不会的。信鸽最守信用,它一定是遇到了别的事,比如又遇到了风暴,或者在找更安全的路线。”他其实也有些动摇,但他不能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咕咕声。父子俩同时抬起头,只见一个小小的灰点正从北边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那只信鸽!
它的翅膀有些凌乱,羽毛上沾着不少尘土,显然飞了很远的路。它径直朝着岩石飞来,落在儿子伸出的手臂上,脚上的竹管里,果然多了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儿子激动得手都在抖,赶紧解开竹管,掏出纸条递给父亲。父亲展开一看,上面用钢笔写着几行字:“已收到信件,根据你们描述的礁石和野菠萝位置,我们确定了荒岛坐标,明天上午会派船前往救援,请在沙滩上保持篝火和SoS信号。”落款是“海岸救援队”。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儿子抱着信鸽,高兴得跳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却笑得比夕阳还要灿烂。
父亲也松了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热。他摸了摸信鸽的头,它温顺地闭上眼睛,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使命。那天晚上,父子俩在沙滩上点燃了最大的一堆篝火,火焰映着他们的脸,也映着沙滩上那排醒目的SoS字样。信鸽蹲在他们身边,偶尔发出几声咕咕声,像是在和他们一起等待黎明。
第二天上午,天刚亮,海面上就传来了汽笛声。父子俩跑到沙滩上,远远看见一艘橙色的救援船正朝着荒岛驶来。他们挥舞着衣服,大声欢呼,信鸽也振翅飞到空中,朝着救援船的方向飞去,仿佛在为他们引路。
登上救援船时,儿子把信鸽抱在怀里,舍不得松开。船长笑着说:“这只鸽子立了大功,它不仅把你们的信送到了港口,还一路跟着我们的船,给我们指方向呢。”
船渐渐驶离荒岛,儿子趴在船舷边,看着那座曾经让他们绝望又充满希望的小岛越来越小。他怀里的信鸽突然咕咕叫了两声,朝着小岛的方向飞了一圈,然后又落回他的怀里。
“它也舍不得这里吗?”儿子问父亲。
父亲摇摇头,笑着说:“它不是舍不得荒岛,是舍不得我们。不过,它是信使,以后还要去帮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后来,父子俩回到了家乡,那只信鸽被送到了当地的信鸽协会。但每年的那一天,他们都会去看望它,给它带最喜欢的野果。儿子总会想起在荒岛上的日子,想起那只灰羽信鸽从天空飞来时的模样——它不仅带来了救援的消息,更带来了绝望中的希望,像一束光,照亮了他们在荒岛的黑暗时光。
而那封信和那张回信,被父子俩装在相框里,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每次有人问起,儿子都会骄傲地说:“这是我和爸爸,还有一只信鸽,一起写的‘生命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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