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跟上！”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天马上就要亮了！”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王虎压低着嗓子，连推带搡地催促着身后一个个脚步虚浮的战士。夜袭的成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多喘息的机会，反而将他们推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身后，日军主力部队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虽然被暂时甩开，但那疯狂的犬吠声和零星的枪声，依旧像催命的鼓点，在寂静的山林间时有时无地响起。
“团长，弟兄们快到极限了。”三营长李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硝烟，凑到林啸天身边，“从昨天到现在，我们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又是急行军，又是打仗，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了！”
林啸天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条蜿蜒在山脊上的队伍。借着微弱的星光，他能看到战士们脸上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许多人几乎是靠着意志力在机械地迈动双腿。
“再坚持一下！”林啸天的声音嘶哑，但依旧充满了力量，“翻过前面那道山梁，我们就暂时安全了！那里地形复杂，鬼子的大部队展不开，我们就有机会喘口气！”
“报告团长！”
就在这时，负责尖刀侦察的李剑，如同鬼魅一般从前方的黑暗中闪了回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和兴奋。
“前面……前面有情况！”
“是鬼子的追兵吗？”王虎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抓起了背上的机枪。
“不，不是！”李剑摇了摇头，他使劲咽了口唾沫，试图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是……是一支小股的鬼子！看样子，像是个……像是个后勤分队！”
“后勤分队？”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
“在哪儿？有多少人？什么装备？”林啸天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就在前面山梁拐过去的一个山坳里！”李剑迅速回答，“他们好像迷路了！十几匹骡马，驮着几个用帆布盖着的大家伙，还有十几辆弹药车！看样子，是想抄近路去增援正面战场，结果钻进这山沟里出不去了！我数了数，护送的鬼子兵，最多不超过一个加强小队，五十多个人！”
“五十多个鬼子？”王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如同饿狼看到了肥肉，“团长！这他娘的是送上门的买卖啊！咱们干他一票？”
“不行！”参谋长周平立刻否定道，“王营长，你别冲动！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尽快撤退，甩掉身后的追兵！我们的弹药已经不多了，弟兄们也都疲惫到了极点，现在节外生枝，一旦被这伙鬼子缠住，后面的大部队追上来，我们就全完了！”
“那他娘的就这么看着？”王虎急了，“五十多个鬼子，还有十几车弹药！咱们要是能把这些东西搞到手，还怕个鸟的追兵？”
“团长，周参谋长说得对，风险太大了。”李振也比较谨慎，“我们现在赌不起。”
指挥部里，瞬间分成了两派，争论不休。
“都别吵了！”林啸天猛地一挥手，制止了争吵。
他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对李剑问道：“你刚才说，骡马上驮着几个‘大家伙’，是什么东西？”
“看不清楚，用厚帆布盖着，盖得严严实实。”李剑回忆道，“但是……从轮廓上看，圆管子，下面还有轮子和支架……有点像……有点像咱们在万山据点缴获的那两门九二步兵炮！”
“什么？！”
“炮？！”
“你说的是真的？”
这句话，如同在火药桶里扔进了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在场的所有人！
炮！对于长期被鬼子火力压着打的他们来说，这个字眼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林啸天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一把抓过李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确定没看错？”
“八九不离十！”李剑肯定地说道，“那种独特的形状，绝对不是重机枪或者掷弹筒！而且，那十几辆车上，拉着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木箱子，跟我们缴获的炮弹箱一模一样！”
“天助我也！”林啸天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岩石上，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弟兄们，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我们不但能安全撤退，还能鸟枪换炮，实力翻上一番！赌输了，我们全都得交代在这！”
他环视着一张张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涨红的脸。
“我问你们！这场赌局，我们是赌，还是不赌？！”
“赌！”王虎第一个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干他娘的！”李振也把心一横，将大刀抽了出来。
“赌！”
“赌！”
所有战士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疲惫、饥饿、恐惧，全都被对“大炮”的渴望所取代！
“好！”林啸天要的就是这股气势，“既然要赌，就要压上我们所有的筹码！”
“我命令！”
“到！”
“李剑！你立刻带狙击小组，抢占山坳西侧的制高点！战斗一打响，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给我敲掉所有鬼子的机枪手和军官！”
“是！”
“王虎！你带一营剩下的弟兄，从正面强攻！记住，要快！要猛！不要怕伤亡！务必在五分钟之内，冲垮他们的防线！”
“是！保证完成任务！”
“李振！”
“在！”
“你带三营的人，从东侧迂回！你们的任务，不是杀人，是抢东西！冲进去之后，不要恋战，第一时间给我控制住那些骡马和弹药车！哪怕是用人命去填，也绝不能让鬼子把炮和炮弹给毁了！”
“明白！谁敢碰那些宝贝疙瘩，老子就剁了他！”
“周平！你带剩下的后勤和伤员，在后方接应！一旦我们得手，立刻把东西往西山老林里转移！”
“是！”
“弟兄们！”林啸天抽出腰间的驳壳枪，将子弹顶上膛，声音嘶哑而又充满了力量，“我们没有时间了！这是一场闪电战！我只给你们十分钟！十分钟之内，解决所有战斗！”
“为了大炮！为了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杀啊——！”
“杀！”
压抑到极限的怒火和对胜利的渴望，在这一刻，化作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一百多名独立团的精锐，如同下山的猛虎，从三个方向，朝着山坳里那支毫无防备的日军后勤分队，闪电般地扑了过去！
山坳里，带队的日军曹长，名叫村上，正因为骡马陷入泥潭而烦躁地咒骂着。
“八嘎！快！快把炮拉出来！天亮之前要是赶不到阵地，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啦死啦地！”
“嗨！嗨！”几个鬼子兵正费力地用木杠撬着陷入泥潭的炮车轮子。
就在这时，一阵如同闷雷般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纳尼？！”村上猛地回头。
迎接他的，是一颗冰冷而精准的子弹。
“砰！”
林啸天的第一枪，就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这个最高指挥官。
紧接着，山坳的四周，同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哒哒哒哒哒！”
王虎端着一挺歪把子，如同战神下凡，第一个从山坡上冲了下来，他身后的战士们，将一排排手榴弹，如同不要钱一般，扔进了鬼子混乱的队伍中！
“轰！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在小小的山坳里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鬼子兵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炸得人仰马翻。
“敌袭！敌袭！”
“快！保护炮车！”一个鬼子军曹嘶吼着，试图组织起抵抗，但他话音未落，就被李剑一枪打穿了脖子。
“杀啊！”
另一侧，李振也带着他手下的弟兄，如同狼群一般，从侧翼杀了进来。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那些受惊的骡马和弹药车！
一个鬼子兵眼看弹药车就要被抢，绝望地拉响了手榴弹，想和弹药同归于尽。
“找死！”李振一个箭步冲过去，手中的大刀化作一道寒光，那名鬼子兵的人头冲天而起，而那颗冒着烟的手榴弹，则被李振一脚踢飞到了远处的山沟里。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这支日军后勤分队，在独立团这群如狼似虎的精锐面前，几乎没有组织起任何像样的抵抗。不到五分钟，山坳里的枪声就渐渐平息了下去。
“赢了！我们赢了！”
“快！快去看看那些宝贝！”
王虎和李振第一个冲到了那几匹驮着“大家伙”的骡马前，他们颤抖着手，一把扯开了上面的帆布！
阳光下，四门崭新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日式四一式75毫米山炮，完整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我的天哪……”王虎伸出手，如同抚摸情人一般，在那冰冷的炮管上缓缓滑过，喃喃自语，“是真的……是真的大炮啊……”
“发财了！我们发财了！”李振更是激动得直接跳了起来，他抱着一发黄澄澄的炮弹，亲了又亲。
所有的战士都围了上来，他们看着这四门梦寐以-求的“战争之神”，看着那十几辆装满了炮弹的弹药车，一个个都笑得像个孩子。
“报告团长！”周平也激动地跑了过来，“我们发了！我们彻底发了！四门山炮，还有至少八百发炮弹！足够我们打一场师级规模的战斗了！”
林啸天看着眼前这片欢腾的景象，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场豪赌，他们赌赢了！
“别笑了！”他很快就收起了笑容，大声吼道，“都他娘的别愣着了！想让鬼子追上来把这些宝贝再抢回去吗？”
“快！把所有能用的骡马都牵过来！把炮都给老子拉上！弹药！一发都不能留给鬼子！所有人，立刻带上我们的战利品，向西山老林，全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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