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天！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司令员猛地一拍桌子，宽大的军用地图被震得跳了起来。他指着刚刚还在校场上慷慨激昂，此刻却在临时指挥部里提出“疯狂”请求的林啸天，一双虎目瞪得滚圆，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愤怒。
“攻打县城？就凭你这不到两千人的残兵？我没听错吧？！”
指挥部里，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固。刚刚还沉浸在授勋喜悦中的赵峰、周平等人，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喘。
“报告司令员！”林啸天立正站好，面对着顶头上司雷霆般的怒火，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声音依旧沉稳而坚定，“您没听错！我独立团，请战！目标，就是鬼子在冀中的这颗心脏——正定县城！”
“胡闹！简直是胡闹！”秦司令员气得来回踱步，“林啸天啊林啸天，我承认，你是个天生的将才！你打的仗，够精彩，够漂亮！但是，你不能把胜利当饭吃！不能被冲昏了头脑！”
他走到沙盘前，用马鞭重重地敲击着那座代表着县城的模型。
“你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是鬼子一个主力联队的驻地！城墙高，工事坚固，还有重炮！你以为是你之前打的那些土围子炮楼吗？你那几门缴获的山炮，够给人家城墙挠痒痒吗？”
“我们刚刚粉碎了鬼子的‘秋风’扫荡，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巩固胜利果实，休养生息！而不是把我们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这点家底，拿去跟鬼子硬碰硬！这个险，我们冒不起！”
“司令员，我明白您的顾虑。”林啸天依旧不卑不亢，“但是，现在，恰恰是我们攻打县城的最好时机，甚至是唯一时机！”
“哦？”秦司令员停下脚步，眯起了眼睛，“说来听听。”
“第一！”林啸天的手指，在沙盘上那些被摧毁的据点模型上一一划过，“鬼子‘秋风’扫荡的主力，山田联队，被我们彻底打残，指挥官鬼冢健一也被活埋。他们的后勤补给线，被我们烧得一干二净。现在守在县城里的，是一个刚刚补充起来、军心动摇、士气低落的残破联队！他们的战斗力，不足全盛时期的一半！”
“第二！”他指向那张从鬼子机要箱里破译出来的电文，“鬼子内部的指挥系统，因为我们的穿插作战，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他们的增援部队，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我们现在打，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和时间差！”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啸天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强大的自信，“我们手里，有这个！”
他将那本从鬼冢健一身上缴获的、德文版的《孙子兵法》，重重地拍在了沙盘上！
“这是鬼子‘丁级’加密序列的密码本！有了它，我们就能在战斗中，实时监听鬼子所有的指挥调度！他们的每一次兵力调动，每一次火力部署，在我们的耳朵里，都将是没有任何秘密的明码！”
“我们将要打的，不是一场攻坚战！而是一场——单方面透明的伏击战！”
“我们，将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时间，从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点，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把刀子，插进他们的心脏！”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头皮阵阵发麻！
秦司令员和刘政委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
他们知道，林啸天说的，句句属实！尤其是那本密码本的存在，这简直就是一个足以逆转战局的超级王牌！
“林啸天……”秦司令员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凝重，“我承认，你说的，很有诱惑力。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打下了县城，你守得住吗？”
“打下来，和守得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一旦我们占领县城，就等于彻底捅了马蜂窝！到时候，从石门，从保定，甚至是华北方面军司令部，都会派出重兵集团，对我们进行疯狂的反扑！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可能就不是一个联队，而是一个师团，甚至是几个师团！”
“到时候，你，和你的独立团，就会成为一座孤城！一座四面楚歌的孤岛！”
“司令员！”林啸天笑了，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豪情，“我们独立团，什么时候，打过守城的仗？”
“我们，是狼！是草原上的狼群！我们的战术，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进攻！”
“我们打下县城，不是为了守！是为了抢！是为了砸！”
“我们要把鬼子在县城里囤积的所有武器、弹药、粮食、药品，都给他搬空！我们要把他的指挥部、兵工厂、银行，都给他砸烂！烧光！”
“我们要用最短的时间，把这座鬼子经营了数年的巢穴，彻底变成一座废墟！然后，在鬼子的大部队反应过来之前，带着我们抢到的所有战利品，跳出包围圈，重新回到这片我们最熟悉的大山里！”
“这一仗，我们要打的，不是占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武装大游行！”
“疯子！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秦司令员听着林啸天这个疯狂而又大胆的计划，忍不住骂了一句。但他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欣赏”和“激动”的光芒！
他知道，林啸天赌的，不仅仅是一场战斗的胜利。
他赌的，是整个冀中战局的未来！
就在这时，一名机要参谋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将一份刚刚收到的、盖着“加急”红印的电报，递给了秦司令员。
“报告首长！八路军总部急电！”
秦司令员打开电报，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怎么了？老秦？”刘政委察觉到了不对劲。
秦司令员没有说话，只是将电报，默默地递给了林啸天。
林啸天接过一看，他的眉头，也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电报的内容很简单，却又无比沉重。
“……日寇为扭转太平洋战场之颓势，已于日前，悍然向我滇缅边境，发动大规模进攻！滇缅公路危急！十万远征军已紧急入缅作战！为策应全局，总部命令：各战略区，务必选派最精锐之军事骨干及小股作战部队，组成‘援缅军事顾问团’，即刻启程，南下集结，准备参加远征！”
“远征……滇缅？”王虎等人凑过来看了一眼，一个个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他们只在地图上见过的、遥远而又陌生的名字。
“司令员，总部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我们刚刚才打完一场仗，还没等喘口气，就要从我们这些残兵败将里，再抽掉一批骨血，送到几千里之外，一个我们谁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的战场上去！”秦司令员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疲惫。
整个指挥部，都陷入了沉默。
一边，是近在眼前、唾手可得的巨大胜利和复仇机会。
另一边，是来自最高统帅部、事关国家命运和抗战全局的战略调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啸天的身上。
“我去。”
林啸天缓缓地抬起头，只说了两个字。
“什么？！”王虎第一个跳了起来，“团长！你说什么胡话？！你疯了？！县城我们不打了？弟兄们的仇我们不报了？你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是啊！团长！你不能走！”李振也急了，“我们独立团要是没了你，就跟没了主心骨一样！”
“闭嘴！”林啸天猛地一喝，制止了所有的喧哗。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中国地图前，他的手，从冀中平原，一路划下，划过了黄河，划过了长江，最后，重重地，点在了西南边陲，那片被丛林和高山覆盖的土地上。
“弟兄们，你们看。”他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深沉，“我们在这里打鬼子，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那里的弟兄们，出国打鬼子，同样，也是为了保卫我们的家！”
“那里，是国际援助我们抗战的最后一条生命线！那里要是断了，我们手里的美国枪、美国炮，都会变成一堆废铁！我们后方的医院里，伤员们将再也等不来救命的盘尼西林！”
“打县城，是报我们独立团的私仇！而去远征，是尽我们中国军人的国责！”
“这个道理，你们懂吗？”
王虎和李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司令员。”林啸天转过身，向着秦司令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我，独立团团长，林啸天，主动请缨！”
“请您批准，由我，带领我们独立团最精锐的一批骨干，参加远征军！”
“我们，不仅要在冀中平原上，打出我们八路军的威风！”
“我们，更要到国外的战场上，让全世界都看看！我们中国军人，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秦司令员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他那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他知道，任何语言，都已经无法再动摇他的决心。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批准。”
“但是！”他的话锋一转，“我给你的人，不能多！最多，五十个！都是我们分区的宝贝疙瘩，再多，我就得成光杆司令了！”
“足够了！”林啸天笑了。
“传我命令！”他转过身，面向他手下那些虽然满心不舍，但眼神却同样被点燃了火焰的战将们。
“全团，立刻进行人员选拔！”
“我只要我们独立团，最强的兵！”
“枪法最好的狙击手！经验最丰富的侦察兵！技术最过硬的炮手和工兵！”
“三天后，我们开拔！”
“南下！”
“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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