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前进！全体寻找掩护！”
林啸天的命令声刚落，一串恶毒的机枪子弹便“嗖嗖嗖”地从队伍的头顶飞过，将几片宽大的芭蕉叶瞬间撕成了碎片。
部队刚刚穿过前哨阵地不到一公里，就被前方交叉射来的三处火力点死死地压制在了一片潮湿的洼地里。子弹如同冰雹般砸在他们藏身的树木和土坡上，打得泥土和木屑四处飞溅，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
“狗娘养的！”王虎缩在一棵巨大的榕树后，对着步话机愤怒地咆哮，“团长！小鬼子的火力太猛了！有两挺歪把子，还有一挺九二式！弟兄们冲不上去！这么耗下去，咱们迟早得被当成活靶子打光了！”
步话机里传来林啸天冷静的声音：“伤亡情况怎么样？”
“刚倒下了三个兄弟！重机枪的火力太邪乎了，根本摸不清他们的具体位置！”王虎急得满头大汗。
“不要再组织冲锋了。”林啸天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慌乱，“你负责指挥，让弟兄们把头埋好，用手里的自动武器进行火力压制，别让他们舒舒服服地开枪！把鬼子的注意力都给我吸引住！”
“那您呢？”王虎急忙问道。
“我去把那几只吵人的苍蝇敲掉。”
“团长！这太危险了！”
“执行命令！”林啸天的声音不容置疑。
“是！”王虎咬着牙应道。
“李剑！”林啸天关掉步话机，对着身边一道如同岩石般沉默的身影低声道。
“到。”李剑从一处灌木丛后抬起头，眼神冰冷。
“你当我的眼睛。”林啸天说着，已经开始快速地在自己身上缠绕伪装用的植物藤蔓，“带上望远镜和步话机，跟我来。”
“明白。”
两人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如同两条滑行的蟒蛇，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大部队，一头扎进了侧翼更加茂密的丛林深处。
他们完全摒弃了常规的前进方式，时而匍匐，时而攀爬，利用每一处沟壑、每一丛灌木作为掩护，朝着枪声最密集的方向，画出了一道致命的弧线。
二十分钟后，他们已经成功地迂回到了日军火力点的侧翼。在一处被藤蔓覆盖的陡坡上，林啸天停了下来。这里地势稍高，视野虽然依旧被层层叠叠的枝叶所阻碍，但已经能隐约看到下方三百米外，日军的火力点轮廓。
“就是这里了。”林啸天迅速架好了他的m1903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冰冷的枪身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李剑则举起了望远镜，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开始一寸一寸地搜索着对面的丛林。
“找到了一个。”李剑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贴着地面传来，“十点钟方向，那棵被雷劈断的枯树下面，看到那个被芭蕉叶伪装起来的射击孔了吗？是歪把子。”
林啸天缓缓移动枪口，通过八倍镜，他清晰地看到了李剑所说的位置。一个日军机枪手正趴在那里，疯狂地朝着王虎他们所在的方向进行扫射。
“距离，三百二十米。风速，几乎为零。湿度太大，子弹下坠会稍微明显一点。”李剑如同机器般报出精确的数据。
“收到。”
林啸天没有立刻开枪。他静静地趴在那里，仿佛与身下的土地融为了一体。他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缓，心跳也降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频率。整个人，连同手里的枪，都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在等待。
等待那个机枪手更换弹夹的瞬间。
“哒哒哒……哒……”
机枪的射速慢了下来。
“就是现在！”李剑低喝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啸天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沉闷的、与周围无数枪声比起来毫不起眼的枪响。
三百二十米外，那个刚刚直起身子，准备更换弹斗的日军机枪手，他的钢盔正中央，猛地爆开一团血雾。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一头栽倒在机枪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漂亮！”李剑从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目标清除！下一个！”
失去了这个火力点，王虎那边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干得好！团长！”步话机里传来王虎兴奋的吼声。
“别吵。”林啸天的声音依旧冰冷，“继续压制！还有一个歪把子和一挺九二式！”
“明白！”
“第二个在哪？”林啸天问道。
“这个有点麻烦。”李剑皱起了眉头，“大概在一点钟方向，藏在一片竹林里，伪装得很好，只能看到枪口喷出的火光，看不到人。”
“那就让他再多喷几次。”林啸天平静地说道。
他调整了射击角度，将枪口对准了那片竹林。
“王虎！”林啸天对着步话机命令道，“让你的人，对着一点钟方向的竹林，给我狠狠地打！逼他开火！”
“是！”
命令一下，大部队那边的火力瞬间朝着竹林倾泻过去。
“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打得竹林里的竹子纷纷断裂倒下。
被激怒的日军机枪手果然沉不住气了，立刻调转枪口，对着王虎的方向展开了疯狂的报复性扫射。
“哒哒哒哒哒……”
“看到他了！”李剑的眼睛猛地一亮，“竹林中段，那三根靠在一起的竹子后面！就是他！”
“砰！”
又是一声枪响。
竹林里的枪声，戛然而止。
“第二个清除！”李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就剩那挺最硬的九二式了！”
九二式重机枪被称为“鸡脖子”，它的声音沉闷而有力，射速虽然不快，但每一发子弹的威力都足以洞穿树干，对士兵们造成巨大的威胁。
在失去了两个火力点后，那挺九二式变得异常狡猾。它不再连续射击，而是采用长短点射结合的方式，打几枪就换一个位置，让人很难锁定。
“这个家伙是个老兵。”林啸天通过瞄准镜，始终无法捕捉到对方的身影。
“他在跟我们捉迷藏。”李剑放下望远镜，“团长，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想办法把他逼出来，或者……找到他们的指挥官。”
“指挥官……”林啸天喃喃自语。
他缓缓移动着瞄准镜，不再去寻找那挺神出鬼没的重机枪，而是开始仔细观察整个日军的防御区域。
一个训练有素的防御阵地，火力点的配置，人员的调动，必然会有一个核心的指挥节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王虎那边的压制火力渐渐有些难以为继，伤亡也在不断增加。
“团长！还没找到吗？弟兄们快顶不住了！”步话机里传来王虎焦急的声音。
“闭嘴！让他继续打！”林啸天低声喝道。
就在这时，李剑突然屏住了呼吸。
“团长！看！九点钟方向！那块大青石后面！”
林啸天迅速将镜头转了过去。
只见在一块巨大的、布满青苔的岩石后面，一个戴着指挥刀的日军军官，正举着望远镜，对着他手下的重机枪手，大声地叫喊着什么，同时用手比划着射击的方位。
那个狡猾的重机枪手，正是在他的指挥下，不断变换着射击节奏和位置！
“距离四百米，目标，日军指挥官。”李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风向稳定，但是……他大部分身体都躲在石头后面，只有半个脑袋和肩膀露在外面！”
这是一个难度极高的射击。在四百米的距离上，目标只有拳头大小，而且还在不停地晃动。任何一丝微小的失误，都将导致任务失败，甚至暴露自己的位置。
林啸天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他的眼里，只剩下瞄准镜十字线的中心，和那个不断晃动的、戴着军帽的脑袋。
他感觉不到蚊虫的叮咬，听不到耳边的枪声，甚至连自己的心跳都消失了。
他的手指，与扳机，仿佛融为了一体。
他等待着。
等待着那个军官将头探出，下达下一个命令的，那零点几秒的瞬间。
“开火！向那边开火！”日军军官再次将头探了出来，用指挥刀指向王虎的方向。
“砰！”
子弹，如同穿越了时空的闪电，呼啸而出。
那个日军军官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他的望远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一缕血线，从他的眉心处缓缓渗出，然后猛地扩大成一个狰狞的血洞。
他脸上的狂热与狰狞，永远地凝固了。
“扑通。”
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命……命中！一枪爆头！老天爷啊！”李剑看着望远镜里的景象，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
“九二式呢？”林啸天缓缓地拉动枪栓，声音平静得可怕。
“哑了！那个机枪手看到军官被打死，彻底懵了！他停火了！”
“王虎！”林啸天拿起了步话机，“指挥官已被击毙！重机枪已停止射击！现在，全体都有！”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
“给老子，碾碎他们！”
“是！”步话机里，传来了王虎如释重负、欣喜若狂的咆哮。
“弟兄们！团长把硬骨头都给咱们啃了！剩下的就是一帮没爹没娘的杂碎！给老子冲啊！报仇！！！”
洼地里，沉寂了许久的中国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朝着已经彻底陷入混乱和恐惧的日军阵地，猛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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