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终于吹散了太行山最后一个冬天的寒意。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刚刚经历了“冬季大练兵”和后勤革命的独立第一旅根据地,到处都洋溢着一股勃勃的生机。 新修的公路上,机械化运输营的卡车,正满载着兵工厂生产出来的、崭新的武器弹药,奔赴各个团的驻地。 新开垦的田野里,翻身做主人的农民们,在民兵自卫队的协助下,正热火朝天地,准备着春耕。 学校里,朗朗的读书声,混合着训练场上震天的喊杀声,构成了一曲雄壮而又充满希望的交响乐。
然而,就在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之下,一场看不见的、比日军的飞机大炮还要致命的危机,正随着冰雪的融化和气温的回升,悄然降临。
“旅长!政委!不好了!出大事了!”
旅部作战室里,一名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那张年轻的脸上,布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惨白,甚至比当初面对鬼子主力扫荡时还要恐惧! 他手里的加急电报,如同烫手的山芋,被他颤抖着,递到了林啸天的面前。
“慌什么?!”王虎正和陈庚勾肩搭背地研究着沙盘,他不满地呵斥道,“天塌下来了?!是鬼子又打过来了?!”
“不……不是……”通讯兵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是……是瘟疫!是瘟疫啊!”
“轰——!”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劈中了作战室里的每一个人! 王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陈庚手里的指挥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连一向沉稳的刘政委,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林啸天猛地抢过电报,飞快地扫视着上面的内容。 电报,来自刚刚解放不久的、位于平原新区的“清风镇”。 “……报告旅部!我镇下辖的‘马家庄’,三日之内,突发高热、上吐下泻者,已达三百余人!已有……已有四十二名百姓……不治身亡!疫情……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向周边村庄蔓——”
“啪!” 林啸天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坚硬的桌面上! 他没有愤怒,没有惊慌。他的脸上,只有一种如同冰山般,冷酷到了极点的凝重!
“老秦!阎王愁!”他没有回头,对着门外,发出了嘶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立刻!给我滚过来!”
几分钟后,“国际和平医院”的院长秦光,和卫生员培训班的总教官“阎王愁”,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他们显然也已经听到了风声,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
“旅长……”
“别废话!”林啸天打断了他们,他将那份电报,拍在了两人面前,“我只问你们两个问题!” “第一!这是什么病?!” “第二!我们,有多少时间?!”
秦光院长,这个见惯了生死的老医生,拿起电报,只看了两行,他的手,就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高热、剧烈腹泻、米汤状排泄物、迅速脱水……这……这是……” “是霍乱!”他身旁的“阎王愁”,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霍乱?!” 王虎和陈庚等人,虽然不知道这个词的医学含义,但光是从这两个老军医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上,他们就知道,这玩意儿,绝对比鬼子的重炮,还要命!
“没错!就是霍乱!”秦院长的声音,都在发抖,“这是最可怕的甲级传染病!一-旦爆发,传播速度极快!尤其是通过水源!一旦水源被污染,一个镇子,不!一座城!都可能在几天之内,变成一座死城!死亡率……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
“我们有多少时间?”林啸天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时间?”秦院长苦笑一声,“旅长,我们没有时间!从现在开始,每过去一分钟,都可能会有多几十个人,被感染!被判处死刑!”
“他娘的!”王虎再也忍不住,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手枪,“那还等什么?!我现在就带兵过去!把马家庄,给……给围起来!不准一个人出来!”
“糊涂!”林啸天厉声喝道,“你现在去围,晚了!病毒,早就通过那些四处流动的水源、那些惊慌失措的百姓,扩散出去了!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堵一个窟窿!而是要,在整个根据地决堤之前,把大坝,给我重新筑起来!”
“我命令!”他猛地转身,面对着所有已经陷入巨大震惊和一丝恐慌的指挥官,发出了独立第一旅成立以来,最严厉、也最紧急的“甲级战争动员令”!
“从现在开始!我独立第一旅,乃至整个根据地!全部转入——最高级别战时防疫状态!” “这不是一场演习!这是一场,比任何军事斗争,都更加残酷的,生死之战!我们的敌人,是看不见的病魔!我们的疏忽,将导致,万劫不复!”
“刘政委!” “到!” “你,立刻去组织!动用我们所有的宣传力量!广播、报纸、文宣队!不间断地,二十四小时,向我们所有的军民,普及防疫知识!” “核心,就两条!”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第一!严禁饮用生水!所有饮用水,必须,彻底烧开!第二!严管粪便!所有排泄物,必须集中处理,石灰消毒!切断一切可能的传染源!”
“是!”
“陈庚!王虎!” “到!” “你们两个,立刻停止所有军事训练!把你们手下所有的兵,都给我拉出去!转型!当‘卫生清剿队’!” “你们的任务,就是去清理垃圾!疏通河道!填平臭水沟!把我们根据地每一个村庄,每一个角落,都给我用石灰水,彻彻底底地,消一遍毒!” “我要让那些该死的病菌,连一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是!”
“赵志国!” “到!” “你,立刻带领你的工兵营!全员出动!去给我们所有的村庄,打深井!打不-了深井的,就给我建立临时的净水站!用沙子、用木炭,给我过滤!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必须在三天之内,让我们的百姓,都喝上,干净的水!”
“是!”
“李剑!” “在。” “你,立刻启动情报总局!你们的任务,不是去查鬼子了!是去查——病人!” “给我把根据地,划分成无数个网格!发动我们所有的情报员、民兵、儿童团!挨家挨户地给我排查!一旦发现发热、腹泻的疑似病例,立刻上报!立刻隔离!” “同时!严密封锁我们根据地所有的出入要道!任何人,没有指挥部的特许,不得随意进出!”
“是!”
“最后!”林啸天的目光,落在了秦院长和“阎王愁”的身上,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恳求。 “老秦,老阎……弟兄们,和几十万百姓的命,就……就交在你们手里了。”
秦院长看着林啸天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他缓缓地,直起了那早已不再挺拔的腰杆。 “旅长。”他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充满了医者独有的、面对死亡时的坚定,“我们医院,全体医护人员,包括刚刚才学会包扎的春燕那批‘赤脚医生’!共计三百四十二人!请战!” “我们,将组成‘战时防疫突击队’!立刻,开赴疫情最严重的——马家庄!”
“我们向您保证!” “疫情不退,我们——绝不生还!”
……
一场与死神赛跑的、全民参与的“卫生防疫战”,在整个根据地,以一种雷霆万钧之势,全面打响!
“乡亲们!都听好了!这不是闹着玩的!这病,叫霍乱!喝一口生水,就能要了你的命啊!” 刘政委,亲自带着文宣队,走遍了每一个村庄。 “都记住了!水,一定要烧开!饭前,一定要洗手!谁家要是不照做,就是对全村人,对我们八路军,犯罪!”
“快!快!把这堆垃圾,都给老子清走了!” 王虎和陈庚,更是身先士卒,亲自跳进了那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 士兵们,没有丝毫的怨言,他们用自己的双手,清理着堆积了数年之久的污垢,用一车又一车的石灰,为这片土地,进行着最彻底的消毒。
而在疫情的风暴中心——马家庄。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城”。 李剑的侦察营,早已在村子的外围,拉起了三道警戒线,严禁任何人出入。 村子里,到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和压抑的、绝望的哭喊声。
“都别慌!都别怕!” 春燕,这个只有十八岁的、曾经胆小羞涩的农村姑娘,此刻,却如同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正冷静地,指挥着她的“赤脚医生”小队。 “我们是八*路军派来的!是来救大家伙的!” “一组!去把村里所有还能动弹的人,都组织起来!熬制盐糖水!所有拉肚子的病人,都给老子,拼命地灌下去!这是救命的!” “二组!去把所有……所有已经牺牲的乡亲……都集中起来,进行火化!我们……不能让更多的人,被感染!” “三组!跟我来!挨家挨户地搜!把所有重症病人,都转移到祠堂的隔离区!进行抢救!”
“可是……春燕姐……”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卫生员,看着那些因为剧烈脱水而奄奄一息的病人,吓得脸色惨白,“我们……我们没有盘尼西林……我们……”
“没有盘尼西林,我们就用我们自己的药!”春燕的眼神,异常坚定!她从背后的药箱里,拿出了一包包早已准备好的中草药,“这是秦院长,根据古方,连夜给我们配出来的‘霍乱急救散’!用金银花、马齿苋、还有黄连!去!熬成最浓的汤药!给他们灌下去!”
“是!”
在那个与世隔绝的村庄里。 这支由“赤脚医生”和“老中医”组成的、土得掉渣的医疗队,用他们最原始,却又最坚韧的办法,和那个最恐怖的“甲级病魔”,展开了殊死的搏杀!
他们,日夜不休。 他们,也同样在发烧,在倒下。 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会爬起来,继续,去给下一个病人,喂药。
……
十天后。 当林啸天,再次走进马家庄时。 村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但,不再是死亡的死寂。 而是,劫后余生的,宁静。 村口,竖起了一座新坟。 里面,埋葬着七名因为感染,而英勇牺牲的,“赤脚医生”。
春燕,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她靠在祠堂的门口,睡着了。 在她的脚边,是上百名同样睡得香甜的、已经脱离了危险的村民。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圣洁得,如同天使。
秦院长,走了过来,他的眼眶,红肿不堪。 “旅长……”他的声音,沙哑,“疫情……控制住了。马家庄,三百四十二名重症患者,我们……我们抢回来了,两百八十人。” “我们……胜利了。”
林啸天没有说话。 他缓缓地,走到了那座新坟前,脱下了军帽。 他对着那七座简陋的、甚至连名字都来不及刻上去的坟墓,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知道,这场胜利,比他们攻下任何一座县城,都更加艰难,也更加伟大。 因为,他们战胜的,是死神。 他们保卫的,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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