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子的“特批”像道尚方宝剑,周管家亲自带着佣人来收拾隔壁房间,动作麻利得像在赶工期。林晚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换床单、擦梳妆台,手里紧紧攥着她那个唯一的破包袱——里面就几件打补丁的旧衣裳,还有阿辉给的那颗橘子糖的糖纸。
“林小姐,您的东西……需要我帮您收拾吗?”周管家客气地问,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破包袱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不用不用!”林晚赶紧把包袱往身后藏了藏,笑得一脸“淳朴”,“就几件旧衣服,我自己来就行,不麻烦周管家了。”
她可不想让这些佣人看到包袱里的“家当”,免得又被当成笑话传开。在现代,她的出租屋虽然小,好歹也是精装修,衣柜里的衣服能塞满两个大箱子,哪像现在,穷得叮当响。
周管家也没勉强,吩咐了几句“有需要随时叫我们”,便带着佣人退了出去。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林晚一个人,她这才松了口气,把包袱扔到床上。
这房间是真的大,比她现代那个月租八千的出租屋还宽敞。墙壁刷着米白色的漆,墙角摆着一盆绿油油的龟背竹,窗台上放着个青瓷花盆,里面种着几株开得正艳的月季。最让她惊讶的是,房间里居然有个独立的卫生间,虽然没有热水器,只有个搪瓷浴缸,但比起木屋那个需要跑老远的公共茅房,已经是天堂了。
可这么好的地方,却让林晚浑身不自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干净得不像有人住过。家具摆得整整齐齐,连椅子腿都像用尺子量过似的,透着股刻意的规整。窗外是沈家的花园,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灌木丛像列队的士兵,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想透透气,正好看见沈廷洲从楼下经过。他穿着一身运动装,手里拿着个网球拍,大概是要去网球场。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沈廷洲的眼神冷得像冰,几秒钟就移开了,仿佛她是块不起眼的石头。
“拽什么拽。”林晚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心里嘀咕,“等我‘考察’完,看谁先受不了谁。”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阿香端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还有一个果盘,装着苹果和橘子。
“林小姐,这是给您准备的被褥。”阿香把东西放在床上,语气平平,眼神却像扫描仪似的,把房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晚那个破包袱上,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撇。
那眼神里的轻视,像针一样扎人,藏都藏不住。大概在这些沈家佣人眼里,她就是个想攀高枝的穷丫头,穿着粗布褂子住进天鹅绒的房间,怎么看都别扭。
林晚心里清楚,寄人篱下,这种轻视少不了。她要是生气,反倒落了下乘。
“谢谢阿香姐姐。”她笑眯眯地走过去,从果盘里拿起一块包装精致的饼干——大概是下午茶剩下的,递到阿香面前,“姐姐,这饼干看着好好吃,甜不甜呀?我还没吃过这么好看的饼干呢。”
她故意说得土气,眼神里透着点“乡巴佬进城”的好奇,把现代社畜应付难缠同事的那套“装傻充愣”大法用得炉火纯青。
阿香果然愣住了,看着递到眼前的饼干,又看看林晚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刚才还带着轻视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复杂。她大概没料到,这姑娘居然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还敢主动给她递吃的。
“不……不用了,林小姐您自己吃吧。”阿香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语气有点僵硬。在沈家做了这么多年,她见惯了谨小慎微的远房亲戚,也见过故作清高的千金小姐,却从没见过林晚这样的——明明穿着粗布褂子,却敢大大咧咧地跟她分享点心,眼神里那点“憨气”,倒不像是装的。
“哦,好吧。”林晚也不勉强,自己咬了一大口饼干,香甜的奶油味在嘴里化开,她故意眯起眼睛,一脸陶醉,“哇!真甜!比糖还甜!”
阿香看着她这副样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林小姐要是没别的事,我先下去了,有事您叫我。”
“好嘞!谢谢姐姐!”林晚冲她摆摆手,嘴里还塞着饼干,含糊不清地说。
阿香转身走了,关门的声音比刚才轻了点。
林晚看着紧闭的房门,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她拿起那块饼干,又咬了一口,甜味却没刚才那么浓了。
在沈家这种地方,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沈老爷子看似威严,却会被她的“颠颠”话逗笑;沈廷洲看着冷漠,眼神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烦躁;阿香明着恭敬,暗地里却少不了轻视。
她就像掉进了一个精致的迷宫,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还得时不时装傻充愣,才能不被当成异类。
林晚走到床边,打开那个破包袱,把里面的旧衣裳一件件拿出来,想找个地方放。可看着衣柜里那些挂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大概是沈老爷子让人准备的,她突然觉得有点讽刺。
这些漂亮衣服,就像这房间一样,看着光鲜,却不属于她。她林晚,说到底还是个外人,一个靠着祖辈婚约才得以暂时落脚的“考察者”。
“考察期三个月……”她喃喃自语,把旧衣裳叠好,塞进衣柜最底层,“那就好好考察吧。”
她走到窗边,看着花园里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心里突然有点想念巷口的夜市,想念阿辉那个亮着昏黄灯泡的修电器摊,甚至有点想念张婆做的、带着点焦味的糙米饭。
那些地方虽然穷,虽然破,却有着沈家没有的烟火气,有着让她觉得自在的“真实”。
不过没关系。
林晚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口袋里那张橘子糖的糖纸。
她不是原主,不会被这豪门的规矩和轻视吓倒。她有她的生存法则,有她的“癫”劲儿。
三个月而已,她林晚耗得起。
她倒要看看,这场始于祖辈约定的“考察”,最后到底是谁“考察”谁。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沈家的灯一盏盏亮起,像散落的星辰,却照不进林晚心里那点属于巷口的微光。她知道,从今晚起,她的“豪门生存战”,正式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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