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夜市回来,林晚的心情像是被晒过的棉被,暖烘烘的。她把阿辉给的柠檬糖纸叠成小方块,和之前的橘子糖纸一起塞进枕头底下,这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正坐在窗边啃沈家特制的杏仁饼,琢磨着下午怎么溜出去找阿辉,周管家突然进来通报:“林小姐,二老爷来了。”
二老爷?
林晚嚼着饼的动作顿了顿,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位沈二叔没什么印象,只隐约有个模糊的影子——总是笑眯眯的,却让人有点发怵。
“让他进来吧。”林晚擦了擦手,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豪门里,笑脸往往比冷脸更难对付。
很快,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约莫四十岁上下,梳着油亮的头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角的细纹里却藏着几分精明,看着倒比沈老爷子亲和得多。
“晚晚侄女,好些日子没见,出落得越发水灵了。”沈敬鸿一开口,声音透着股热络,仿佛跟她多熟络似的。
林晚心里嘀咕,原主怕是压根没见过这位二叔几次。她脸上堆起标准的“憨笑”,站起身:“二叔好!我刚到沈家,还没来得及给您请安呢。”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客气什么。”沈敬鸿摆摆手,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晚身上那件半旧的旗袍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随即又被笑容掩盖,“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了委屈,二叔这心里一直惦记着。”
他说着,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个红绸布包着的东西,塞到林晚手里:“晚晚啊,这是二叔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廷洲那孩子从小被老爷子惯坏了,脾气倔得像头驴,你多担待。往后在沈家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别憋着,尽管来找二叔,二叔给你做主!”
红包沉甸甸的,隔着红绸布都能感觉到里面钞票的厚度。
林晚捏着红包,手指微微收紧。她想起昨天从夜市回来时,脑子里突然闪过的零碎记忆——原主父母刚去世那会儿,这位沈二叔曾提着点心上门,拉着原主的手说要帮她“保管”父母留下的那点遗产,说一个小姑娘家拿着钱不安全。幸好当时张婆在旁边拦着,说要等沈老爷子发话,这事才没成。
想吞她父母的遗产,现在又来装好人?
林晚心里冷笑,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淳朴”,她把红包往沈敬鸿手里推,力道不大,态度却很坚决:“二叔,这钱我不能要。”
沈敬鸿的手僵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点:“晚晚,这是二叔的一点心意……”
“我知道二叔疼我。”林晚打断他,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孩子气”的认真,“可我真不缺钱。沈家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爷爷还给我零花钱呢,够用了。”
她顿了顿,突然凑近沈敬鸿,压低声音,像是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其实吧,我现在不缺钱,就缺个师傅。”
“师傅?”沈敬鸿愣了,显然没跟上她的思路,“什么师傅?”
“教我骑自行车的师傅啊!”林晚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语气里满是向往,“我昨天在外面看到好多人骑自行车,嗖嗖的,可威风了!我也想学,可沈家的佣人都说怕摔着我,没人敢教。二叔,您会骑自行车不?能不能教教我?”
她说得兴高采烈,还特意拍了拍沈敬鸿的胳膊,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跟自家亲戚撒娇。
沈敬鸿的脸“唰”地一下僵住了。
他这辈子出入都是轿车,别说骑自行车,连碰都没碰过。这丫头放着好好的红包不要,居然让他教骑自行车?这不是故意刁难吗?
他看着林晚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满是期待,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是这丫头真傻,还是故意给她下套?
“这……”沈敬鸿干咳两声,试图找回场子,“骑自行车多危险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学那东西做什么?想要出门,让周管家给你备车就是。”
“那不一样!”林晚立刻反驳,语气带着点小倔强,“坐车哪有自己骑自在?想去哪就去哪,不用等司机,也不用看别人脸色。二叔,您就教教我呗,我学东西可快了!”
她拉着沈敬鸿的胳膊轻轻晃了晃,那股子“颠颠”的劲儿,跟集市上耍赖要糖吃的小姑娘没两样。
沈敬鸿被她晃得心烦意乱,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他本想借着送红包的由头,拉拢拉拢这丫头,顺便探探她对沈廷洲的态度,要是能让她往后在老爷子面前多说自己几句好话,那是最好不过。
可谁能想到,这丫头不按常理出牌,不仅拒收红包,还给他出了这么个难题!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沈敬鸿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似的,脸上的精明都快藏不住了,“教自行车的事……你还是找别人吧。”
他说着,拿起皮包就往外走,脚步都比来时快了几分,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走到门口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引得外面的佣人都偷偷看他。
“二叔慢走啊!记得下次来教我骑车!”林晚站在门口,笑眯眯地冲他喊,声音清亮得很。
沈敬鸿脚下一个踉跄,没回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林晚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心里冷笑。想在她面前玩阴的?还嫩了点。
她前世在公司做项目经理,见多了这种笑里藏刀的角色。表面上跟你称兄道弟,背地里说不定就在算计你的业绩。对付这种人,就得打乱他的节奏,让他摸不清你的路数。
“林小姐,二老爷这是……”周管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看着沈敬鸿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没事,”林晚转过身,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二叔说要教我骑自行车,大概是突然想起有急事吧。”
周管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看林晚的眼神里多了点探究。
林晚才不管他怎么看。她走到窗边,看着沈敬鸿的车开出沈家庄园,心里暗暗记下这笔账。这位沈二叔,既然惦记过原主的遗产,这次又特意上门示好,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往后在沈家,这号人物可得多加提防。
她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揣着昨天从夜市买的麦芽糖,是给阿辉带的。下午得想办法再溜出去一趟,不光是送糖,还得跟阿辉打听打听这位沈二叔的底细。
毕竟,多知道点消息,就多一分胜算。
林晚剥开一块麦芽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黏在牙上。她看着窗外沈家花园里那片精心修剪的灌木丛,突然觉得这场“考察”越来越有意思了。
沈廷洲的冷脸,李太太的规矩,沈二叔的“好意”……
来吧,她林晚接招就是。倒要看看,这沈家的水到底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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