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决定带林晚去看星星,沈廷洲的目光就像装了追踪器,总忍不住落在她身上。
他发现林晚看账本时格外专注,眉头微蹙,指尖在数字上轻轻点动,偶尔会突然拍一下桌子,嘴里念叨着“这里不对”,那股较真的劲儿,比公司里最严谨的会计师还像样。
可转头跟张妈抢最后一块红烧肉时,她又变得嘴快如刀:“张妈您都胖三斤了,这肉该我吃!”说着手脚麻利地把肉夹进自己碗里,得意的小模样看得沈廷洲牙痒痒,却又忍不住想笑。
最让他觉得新奇的是她修东西的时候。前几天书房的座钟停了,修钟师傅说零件坏了要返厂,林晚抱着钟研究了半天,拆开后盖,用镊子夹着小零件捣鼓,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盯着猎物的小兽,专注得连他走进来都没发现。
“小心点,别把手夹了。”沈廷洲忍不住提醒。
林晚吓了一跳,镊子“当啷”掉在桌上,抬头瞪他:“吓我一跳!你走路没声音的?”
“是你太投入。”他弯腰捡起镊子,看到钟里面的齿轮被她摆得整整齐齐,比师傅上次拆开时还规整,“这你也会修?”
“略懂略懂。”林晚捡起镊子继续忙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以前在乡下,谁家的钟坏了都找我修,收两个鸡蛋当工钱。”
沈廷洲没说话,就站在旁边看着。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顶,绒毛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认真的样子竟有些……好看。
“好了!”林晚突然欢呼一声,把钟立起来,指针果然开始滴答转动。她得意地扬起下巴,“怎么样?沈公子,这手艺是不是也该算点专利费?”
沈廷洲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递给她,语气平淡:“够买一篮子鸡蛋了。”
“谢啦!”林晚笑嘻嘻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塞进兜里,像只存粮的小松鼠。
看着她这副样子,沈廷洲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一个乡下丫头,怎么会懂账本上的门道?怎么知道合同里的漏洞?怎么连座钟这种精细的玩意儿都会修?
这天下午,沈廷洲在花园碰到周管家,看着不远处正教佣人用新法子腌咸菜的林晚,忍不住问:“周叔,你说林晚……她以前真的一直在乡下?”
周管家愣了一下,捋着胡须琢磨:“按说是啊,老爷子说她是老家那边的远亲,一直在乡下住着,去年才被接来城里。可要说她是乡下丫头……又不太像。”
他指着林晚那边:“您看,她腌个咸菜都要记笔记,说什么‘盐和糖的比例1:0.5才入味’,这哪是乡下丫头会干的事?前几天她还教张妈做什么‘空气炸锅版薯片’,不用油炸还脆,说是什么‘现代健康饮食’,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听过。”
周管家叹了口气:“这丫头懂的东西太杂了,又新潮又实在,说她是城里小姐吧,她总说自己是乡下长大的;说她是乡下丫头吧,她又比谁都机灵,懂的比咱们这些老人还多。”
沈廷洲没说话,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她正举着片薯片给张妈尝,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洒在她脸上,亮得晃眼。
是啊,太矛盾了。
她会因为一块钱的“专利费”笑得像偷到腥的猫,却会把自己的零花钱分给有困难的佣人;她会怼得沈二叔哑口无言,转身却对着一盆花自言自语;她嘴里全是“乡下经验”,可说出的话、做的事,却处处透着“不乡下”的精明。
沈廷洲突然想起她在文书空白处写的那些话,想起她看财经新闻时偶尔蹦出的“专业术语”,想起她修收音机时说的“集成电路接触不良”……这些东西,绝不是一个只在乡下待过的姑娘能懂的。
她到底是谁?
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在沈廷洲心里悄悄发了芽。他开始更频繁地观察林晚,想从她的言行举止里找到答案。
他发现林晚看电影时,会对着屏幕里的老式电话皱眉,说“这玩意儿早该淘汰了”;他发现她吃冰淇淋时,会念叨“要是有冰箱就好了,能冻一抽屉”;他甚至发现,她夜里偶尔会对着月亮发呆,嘴里小声说些他听不懂的词,什么“wi-Fi”“手机”“穿越”……
每次问起,她都能找个蹩脚的理由糊弄过去,说是什么“乡下的怪话”“梦里听来的”。
沈廷洲没再追问,心里却越发肯定——林晚一定藏着秘密。
只是这秘密是什么,他暂时还猜不透。
傍晚吃饭时,林晚正埋头跟碗里的排骨较劲,突然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头,对上沈廷洲探究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饭粒?”
她抬手擦了擦脸,没擦到什么。
沈廷洲收回目光,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语气平淡:“多吃点,下周去看星星,山路不好走,得有力气。”
林晚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知道啦!保证不拖后腿!”
她低下头继续吃饭,心里却有点发慌。这冰山刚才那眼神,看得她心里毛毛的,他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而沈廷洲看着她明显紧张起来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不管她藏着什么秘密,他总有办法知道。
不过不急。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探究。
至少,在去看星星之前,他不介意再等等。
沈廷洲夹起一块排骨,慢慢嚼着,目光再次落在林晚身上,这次不再是探究,反而多了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或许,知道秘密的过程,也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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