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绝光还未散尽,天照的身影已浮现于光海之中。她悬立在空,金色的光环从背后展开,宛若第二个太阳。她微微抬起手,声音冷而清晰,在灼光中回荡——
「——万象结界?常世之光。」
随着这句话落下,整片废墟被金光彻底吞没。那光不像火焰燃烧,也没有温度,它只是存在,以绝对的方式排斥着一切不属于它的颜色。仁远远看着,只见光从天而降,化作无数层叠的结界,如同天幕重叠,将黑铁城的焦土封入其中。
黑色的影气在光幕中纷纷崩解,玲华脚下延伸的影阵被一点一点剥离。那些曾经盘绕在她身边的暗流,此刻被光硬生生扯碎,只剩下她身前的一层薄影。连空气都在震动,像整个空间都被光的震荡挤压。
仁透过金茧的光壁,能清晰看到玲华的身影在光中半跪。她的黑金振袖上浮动的符纹一点点暗淡,身体周围的影气如同被烈风吹散。
不远处的枫蛇也在那光下踉跄半步,赤色的妖气像被光鞭抽散。她的护体之气变得稀薄,红光在她臂上闪烁几下,随即被吞没。
这光似乎没有尽头。天照在空中低下头,俯视着她们——那不是敌意,而是一种绝对的神性。
地平线上忽然暗了下去。
玲华抬头,双眸中闪过紫色的光。她缓缓举起手,掌间的影气重新聚拢,像被重新点燃的夜。
「——深渊日蚀?万象灭尽。」
天空轰然一暗。白昼在瞬间褪色,天照的光被一道黑色环圈吞没。那环像一枚巨大的黑日,悬挂在天顶。影气从玲华身后倾泻而出,化作滔天的暗浪,将整片废墟吞没。
远处的仁仰头望去,惊觉这一幕与先前天照的「日轮煌极?天日绝光」竟异曲同工——一个以光铸日,一个以影成蚀。两轮天象并列于空,一明一暗,撕扯着同一片苍穹。
但差别也清晰得令人胆寒。天照的“太阳”燃烧着无可直视的威压,而玲华的“日蚀”则像一枚吞噬万物的黑印。它们在空中对峙,可从远处也能看出——那金色的光更强、更稳、更不可抗拒,仿佛连夜本身都在被光一点点逼退。
天照没有退。她抬起手指,八咫镜旋转成一轮完整的金环,镜面上浮现出无数流动的符文,光芒在她掌间汇聚成烈焰般的辉辉。
她俯瞰着那片正在扩散的黑色日蚀,唇角微微一勾,声音冷若天命——「哼,拙劣的模仿。连光的形,都学得如此浅薄。」
话音未落,金环骤然爆裂成万丈光刃。
「——八咫镜?界绝。」
金光再次爆发。镜阵在空中层层叠叠,构筑出万千光幕。那些光幕如碎裂的水晶,一面接一面地反射黑暗,将玲华的影浪反折回去。
黑与金在半空中交缠,随后同时崩塌。冲击波卷起的灰烬铺满地平线,仁的茧被震得一阵摇晃。
当尘烟散开,天照的光域依旧稳固。她的身影立于中央,洁白无瑕,仿佛从未被碰触。
玲华的呼吸开始急促。她的影气在光压下重新聚拢,但每一次凝形都被逼退。
枫蛇怒吼一声,赤色的妖气从全身爆发。她冲向天空,拳锋撕裂空气。
她的拳击凝聚成一点炽亮的赤光,直冲天照的光幕。空气被拉成真空,地面被那股力量卷起,碎石与尘灰在空中倒转。
与此同时,玲华伸出手,手中的幽月扇在光下闪烁。她没有再咏唱新的术式,只是缓缓将扇面向前一推。
扇骨震颤,黑色的影气从她身后喷薄而出,如潮水般涌动。那些影气在半空迅速分裂,化作无数条纤细的黑线——像一群拥有生命的触须。
它们在空气中扭动,划破天照的光域,沿着那轮金环的边缘攀升。无数黑影交织在一起,将天照包围成漆黑的囚笼。
仁远远地看到,那景象就像夜本身试图将太阳吞没。
玲华的目光一凝,喊道:「枫蛇,现在!」
黑影缠绕着天照的四周,紧紧收拢,锁死她的行动。光与暗在她周围交织成漩涡,能量的震荡让整个天空都在发出低鸣。
就在这一刻,枫蛇怒吼着从地面跃起。她的拳头在赤色妖气中燃亮,化作流星般的轨迹,直击天照的胸口。
「——炎灭铁槌?星辰崩落!」
仁几乎来不及眨眼,那一拳已坠入光之海。冲击的瞬间,天空像被生生撕裂,赤与金交织,爆出的光吞没了整个世界。
仁用尽力气睁开眼睛,看见天照的八咫镜在光中碎裂,金色的裂纹从镜心蔓延开来,碎片在空中旋转,化作飞散的光尘。
她们终于打中了天照。
那一瞬,仁的心提到了喉咙。他看到那轮光被撕开一道裂口,金色的碎光倾泻下来,像被划破的日轮。
但还未等他喘息,天照的气息再次升起。
她立于光尘之中,静得近乎诡异。那一瞬,空气中漂浮的灰烬全被光吸收,世界只剩下她的轮廓。
她的身上布满裂痕,那些被枫蛇轰出的创口并非流血,而是渗出金色的光液——那不是血,更像是太阳的精华。它顺着她的皮肤缓缓流淌,又在几秒后被光焰重新吞回体内。裂口一点点合拢,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心的光仍在跳动。那是某种不可思议的生命现象——光在体内流淌、呼吸、修复。她并未显露痛苦,反而露出一种近乎圣洁的平静。
仁在远处看得头皮发麻。那光如此纯洁,却透着难以言说的冷意,像是完美的神明在展示她无法被触碰的真相。
天照微微抬起头,金色的瞳光穿透尘烟,落在前方的两位异津神身上。
她的声音清晰,带着居高临下的冷淡:
「不错。」
她的唇角轻轻一抬,笑意却没有温度。「让吾受创之存在……今世已不多见。」
话音未落,她的脚下再度浮现金色的纹路,光之羽从她身后张开。那笑容在炽白的光里几乎融化,既美丽,又诡异。仿佛她并非被伤害,而是被唤醒了真正的神性。
「——阳皇日舞?神乐之极。」
声音轻柔,却在仁的耳中如同雷霆。
光再一次爆发,但这次不同——它不只是光,而是时间本身的逆转。
仁看到世界的光线在回流,尘埃倒飞,爆炸的余波被扭转,连声音都被吞入静寂。
天照伸出手,整片天空开始旋转。无数她的幻影在半空舞动,金色的羽纹自她身上散开,像花瓣一样飘落,每一片都带着重写现实的力量。
仁看见玲华与枫蛇试图反击——
玲华撑起残破的影镜:「——黑曜轮回?终焉幻梦!」镜面刚刚亮起,却在接触那金光的瞬间崩碎。碎片反射出的,不是影,而是光。
枫蛇怒吼着冲上前,拳锋拖出赤色的轨迹——「——红莲破冥?灰烬轮回!」然而赤光在碰触天照之前便化作无数光屑,像烟尘一样被吸入那片神光之中。
天照的舞姿缓缓停下。
她旋身一转,金色羽毛自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向焦土。
那些羽毛一旦落地,便化作流动的光波,在地面上铺开,掠过所到之处的一切。无论是影、妖气,还是焦土本身,全都在那光波触及的瞬间失去颜色,化为纯白。
仁睁大眼睛,看见那光浪正吞没战场的中心。玲华和枫蛇的身影在其中僵立,光线在她们的轮廓上蔓延,像要将她们一点一点擦除。
天照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平静得近乎温柔:
「此世归明。暗与焰——皆止。」
光幕爆发的那一刻,仁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整个世界化为纯粹的白,风、声、形体,全部被抹去。
他最后看到的,是两道身影同时伸出的手——
一黑,一红,
然后,一切都被光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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