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西头,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前。
李铁柱蹲在门槛上,手里无意识地搓着一根枯草,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他比凌析想象中还要瘦削,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笼罩在一层死气沉沉的麻木里。
听到脚步声,他迟钝地抬起头,看到穿着青色胥吏服的凌析和一身衙役打扮的谢前,眼神里瞬间掠过一丝惊慌,随即又迅速被那层麻木覆盖,低下头,继续搓着那根草。
“李铁柱?”凌析走上前,声音平静。
李铁柱闷闷地“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我们是刑部的,为刘莺儿姑娘的案子而来。”凌析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
听到“刘莺儿”三个字,李铁柱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搓草的手指停住了。
他依旧低着头,声音沙哑:“莺儿她……她命苦,被水鬼索了命,跟我有啥关系?”
“跟你没关系?”凌析的声音冷了下来,“那为什么村里人都说,你打渔夫结的手艺,是李家村最好的?尤其是那种绑重物下水,特别牢靠的‘渔夫死结’?”
李铁柱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你说啥?啥结?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凌析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从怀里掏出一张拓印纸,上面清晰地印着捆绑刘莺儿尸体那个复杂绳结的纹路。她将拓印纸递到李铁柱眼前,“看看,这结,打得可真漂亮,又牢又稳。可惜啊,石头绑的位置不对,水流一冲,还是浮上来了。”
李铁柱的目光接触到那张拓印纸的瞬间,瞳孔骤然缩紧,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铁柱哥,”谢前适时地蹲下身,声音放得又轻又缓,带着真诚的关切,“我们都知道你喜欢莺儿姐。她死得不明不白,你心里肯定难受。”
“可你知道吗?莺儿姐她……她是被人害死的,根本不是水鬼索命,她死前还被人下了毒!”
“下……下毒?!”李铁柱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痛苦。
“对,”谢前用力点头,眼神恳切,“铁柱哥,你想想,莺儿姐那么好的姑娘,清清白白的,怎么就遭了这种毒手?你忍心看她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吗?你不想替她讨个公道吗?找出真凶,让她在天之灵能安息啊!”
“清……清白?”李铁柱喃喃自语,眼神剧烈地波动着,痛苦、悔恨、茫然交织在一起。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不,不是的,莺儿她、她……”
“她怎么了?”凌析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他的混乱,“她死前,是不是见过你?就在那个野塘边,就在她死的那天晚上!”
“我、我……”李铁柱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神涣散。
凌析步步紧逼,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
“有人看见你了,李铁柱,就在塘边!”
“赵贵死了,就在莺儿尸体被发现的那天晚上,被人毒死的,灭口。”
“你绑尸体的绳结,独一无二,就是你打的。”
“你恨莺儿要嫁人,你约她出来,你想挽回,结果呢?争执,推搡,失手?……还是故意?!”
“不,不是的,我没有!”李铁柱猛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喊道,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没想杀她,我没想!是她、是她……”
“她说什么了?”凌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她是不是说了赵贵?是不是?!”
“赵贵?!”李铁柱像是被这个名字刺激到了,眼神瞬间变得怨毒而疯狂,“对,赵贵!那个畜生!莺儿说她宁愿给赵贵做小,也不愿跟我过苦日子!她……她怎么能这么对我?!我那么喜欢她!我……”
他猛地顿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所以,”凌析的声音冰冷刺骨,“你就把她推下了水?或者掐晕了扔进去?”
李铁柱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他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我……我没想杀她!真的没想……”他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声音破碎不堪,“那天晚上,我约她到塘边,想最后求她……求她别嫁,跟我走!可她……她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气疯了推了她一把,她……她没站稳掉进了塘里,水那么冷,她扑腾着喊救命,我……我吓傻了,想去拉她!可水那么深!她沉下去了……”
李铁柱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崩溃后的麻木:“她不动了,飘在水里,我……我怕极了,我想起村里老人说的‘鬼新娘’的传说,说穿着嫁衣沉塘能镇住怨气,我……我家里正好有一套我偷偷给莺儿做的嫁衣,本来是想……”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我就把她捞上来,给她换上嫁衣,想让她走得体面点。然后用我舅舅教我的结绑上石头沉到塘底,我真没想杀她!我只是……只是想留住她!想让她别变成厉鬼来找我……”
“符纸呢?”凌析敏锐地抓住关键,“你给她额头贴的符纸,哪来的?”
“符纸?”李铁柱茫然地摇摇头,“什么符纸?我……我没贴符纸啊,我沉下去的时候就就只有嫁衣和石头……”
凌析和谢前对视一眼,心中了然,符纸是后来有人加上去的!
“那赵贵呢?”凌析追问,“赵贵死了,被人毒死的,是不是你干的?!”
“赵贵?”李铁柱猛地摇头,眼神里带着疑惑和恐惧,“不,不是我,我杀完莺儿就吓得躲在这里,哪敢出去?赵贵……赵贵死了?他是怎么死的?真……真被灭口了?!”
他脸上的恐惧不似作伪。
凌析心中更加确定,赵贵之死,凶手只怕另有其人。
李铁柱的供述,只揭开了真相的一角。
他承认了失手杀害了刘莺儿并沉尸,但符纸的来源、赵贵的死,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更深阴谋,依然笼罩在迷雾之中。
凌析看着瘫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李铁柱,眼神冰冷。她挥了挥手:“谢前,带走!”
“是,凌哥!”谢前上前,将瘫软的李铁柱架了起来。
“等一下!!”门外忽然传来阻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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