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绷到了极致。
赵大户带着家丁和煽动起来的村民,像一堵人墙,死死堵住了去路。叫嚣声、哭嚎声、拐棍敲击地面的“咚咚”声,混杂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发麻。
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土腥味和一种名为“愚昧”、“乡愿”的躁动气息。
凌析虽然面沉如水,眼神锐利,但心里已经在疯狂尖叫:完犊子了啊!这咋整,这不就尴尬了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村口官道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
“哒哒哒哒——!”
紧接着,一面黑底金字的“刑”字大旗,率先映入眼帘。
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帜之后,是十数匹高头大马,马上骑士,清一色穿着玄色劲装,腰佩长刀,眼神冷峻,气势肃杀,正是刑部直属的缉捕司精锐!
而在队伍最前方,一匹通体漆黑、神骏非凡的骏马上,端坐着一人。
深青色官袍,一丝不苟,面容冷峻,眼神锐利,正是刑部右侍郎——邢司业!
他亲自来了,还带着缉捕司的精锐!
这阵仗,如同天神下凡,瞬间镇住了全场。
刚才还群情激愤、喊打喊杀的村民,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瞬间鸦雀无声,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面威严的“刑”字旗和杀气腾腾的缉捕司人马,脸上充满了恐惧和敬畏,不少人腿肚子发软,下意识地就往后退。
赵大户脸上的“悲愤”和“无奈”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惊愕和一丝慌乱,他身后的家丁们更是噤若寒蝉,握着棍棒的手都开始发抖。
李老栓的哭嚎戛然而止,像被捏住了喉咙的公鸡,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凌析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什么叫巨星,这才是真正的巨星!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冲上去给邢司业献花了!
“吁——!”
邢司业勒住马缰,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他端坐马上,目光如寒冰利刃,缓缓扫过村口黑压压的人群。
那眼神,不带丝毫情绪,却带着千钧重压。
“刑部办案,何人胆敢阻拦?”邢司业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骨,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噗通!”
“噗通!”
“噗通!”
如同被割倒的麦子,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村民和家丁,瞬间跪倒了一大片,一个个低着头,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几个族老更是吓得差点瘫软在地,被旁边的人勉强扶着跪下。
赵大户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他强撑着,还想维持一点体面,但双腿却不听使唤地发软,最终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深深埋下,不敢与邢司业对视。
整个村口,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声音,以及那十几匹骏马不安的响鼻声。
凌析和谢前也赶紧躬身行礼:“大人!”
邢司业的目光落在凌析身上,又扫了一眼被押着的李家父子,最后定格在跪了一地的村民和赵大户身上。
他没有立刻说话,那沉默的压力,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凌析心中焦急,正想上前禀报情况,却见邢司业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极其短暂,却带着深意——先不要冲动。
凌析心头一凛,立刻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垂手肃立。
邢司业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意味:“李家村刘莺儿、赵贵身死一案,刑部正在调查。李铁柱、李老栓二人,涉及此案,需带回刑部问话。”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射向跪在地上的赵大户和李家村众人:“尔等聚众阻拦官差,形同谋逆!念尔等愚昧无知,受人蛊惑,本官暂不追究,若再敢有下次,定严惩不贷!”
“谢大人开恩,谢大人开恩!”村民们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
邢司业的目光最后落在赵大户身上:“赵员外,约束好你的家丁,莫要再生事端。”
“是,是,大人,小人遵命,小人遵命!”赵大户头也不敢抬,声音发颤。
“至于李铁柱、李老栓……”邢司业话锋一转,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说道,“念在此案尚需查证,尔等暂留李家村,由村中族老及赵员外共同看管,不得离开村子半步,随时等候刑部传唤!若敢擅离,以畏罪潜逃论处,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凌析和谢前都愣住了。
不带走?
赵大户和李老栓也是一脸错愕,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
“大人……!”凌析忍不住想开口。
邢司业却看也不看她,直接下令:“凌析,谢前,随本官回衙!”
“是,大人!”缉捕司的人齐声应诺,声震四野。
邢司业调转马头,不再看任何人,一夹马腹,当先离去。
缉捕司的精锐紧随其后,马蹄声再次响起,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
凌析和谢前面面相觑,满腹疑窦,但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解和一丝憋屈,对着邢司业的背影躬身行礼:“遵命!”
然后,两人在村民们敬畏的目光和赵大户、李老栓劫后余生般的复杂眼神中,翻身上马,追着邢司业的队伍而去。
回城的官道上,马蹄声嘚嘚作响。气氛有些沉闷。
凌析策马紧跟在邢司业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那挺拔冷硬的背影,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
终于,她忍不住催马快走几步,与邢司业并行,压低声音问道:“大人为何不带走李家父子?他们嫌疑重大啊……”
邢司业没有回头,目光直视前方,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带走了,然后呢?”
“然后……”凌析语塞。
然后法办啊,还能咋,请他们去搓澡唱歌?
这时,一直跟在邢司业身边的一个衙役叹了口气,低声对凌析解释道:“凌胥吏,你是不知道,你们在李家村闹出这么大动静,京里有人坐不住了。”
“今早尚书大人又被叫去训话了,说是……说是有人递了话,说这案子涉及乡野邪祟,不宜深究,更不宜闹大,以免惊扰地方,有损朝廷体面,尤其……尤其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家,似乎也牵扯其中……”
“有头有脸的人家?”凌析眉头紧锁,“谁?”
老衙役摇摇头,声音更低:“具体不清楚,但听说那些人家可不好惹啊,邢大人也是顶着压力,他亲自跑这一趟,就是怕你们被围在村里出不来,万一伤了人,就更被动了。”
凌析恍然大悟,原来是上面有人施压了。
邢司业不是不想抓人,是暂时不能抓,抓了,就是直接跟那些人撕破脸,反而可能让案子彻底查不下去。
她心里又是憋屈又是感动。
憋屈的是,真相明明就在眼前,却被无形的黑手阻挠,感动的是,邢司业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亲自带人来解围,还暗中保护了他们。
这种老大能跟!
“那大人,”凌析看向邢司业冷峻的侧脸,声音带着一丝不甘和希冀,“这案子还查不查了?”
邢司业依旧目视前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查。”
凌析眼睛一亮。
“但不能直接查李家村,不能直接查‘鬼新娘’案。”邢司业补充道,“你们想想办法。”
想办法?
……熟悉的味道,五彩斑斓的黑。
凌析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不能直接查案子,那查什么?
什么线索是独立于案情之外、又能指向真相的?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
砒霜!
符纸上的砒霜,赵贵和刘莺儿体内的剧毒,虽然符纸上的砒霜可能是幌子,但毒药来源是关键!
砒霜是朝廷严格管控的毒药,药铺出售,必须登记在册,购买者姓名、用途、数量,都要备案。
“大人,”凌析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砒霜,我们可以查砒霜的流向!”
“《大雍律》规定,药铺出售砒霜,必须登记备案,我们可以查查,最近京畿附近,尤其是李家村、刘家村一带的药铺,有谁购买过砒霜,数量多少,用途是什么。这总不违规吧?这是例行检查毒药流向,合情合理!”
邢司业闻言,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他缓缓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凌析。
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去查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动静小点。”
“是,大人!”凌析精神一振,脸上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用力一夹马腹,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
哞!不就是拉磨吗!
只要给够加班费,当牛做马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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