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乱哄哄一片,自首之声此起彼伏,衙役的呵斥与百姓的喧嚷交织,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凌析站在堂下,目光复杂地扫过那些激动、真诚却又盲目的人群,心中五味杂陈。
她理解他们的愤怒与同情,但真相不容儿戏。
她深吸一口气,运起内力,清越的声音穿透了嘈杂,清晰地响彻大堂:
“诸位乡亲,稍安勿躁!”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力量,让喧闹声不由得一滞。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她身上。
凌析上前一步,对邢司业拱手道:“大人,民意虽可悯,但律法如山,证据为凭。”
“卑职以为,杀人者确系周秋氏无疑。”
“官差大人!”李酒娘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急声质问,“你凭什么这么断定?!就凭秋妹子先认罪?她是被逼的!我们都可以作证张屠户该死!我……我才是凶手!”
“是啊!凭什么!”
“证据呢!”
堂下响起一片附和声。
凌析神色不变,目光平静地迎向李酒娘,也扫过全场:“就凭张屠户尸身所穿的衣物上,留下了唯有周秋氏豆腐坊才有的独特痕迹!”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连哭泣和抽噎声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包括跪在地上的秋娘,也缓缓抬起了头,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疑惑。
邢司业沉声道:“凌都尉,详细禀来!”
“是!”凌析转身,对堂下候命的衙役吩咐道:“取证物房存档的张屠户遇害时所穿外衫,再取一盆清水,以及我值房柜中标记为‘丙字柒号’的瓷瓶来!”
衙役领命而去,很快便将一件沾染了已经发黑血迹的粗布外衫、一盆清水和一个巴掌大的青瓷小瓶呈上公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几样东西上,屏息凝神。
凌析拿起那件外衫,展示给众人看,尤其是在衣襟和袖口处那些除了血迹之外,还有些许不明显的、泛着白渍的污迹:“诸位请看,这些污迹,并非血污,也非寻常泥垢。”
她将外衫小心地浸入清水中,轻轻搅动,让清水充分浸润那些污迹。片刻后,她取出衣衫,拧干多余水分,然后将那青瓷小瓶的瓶塞拔开。
“此乃卑职平日验看某些特殊痕迹时,自行调配的药剂。”凌析解释道,语气平稳,带着专(穿)业(越)人士的自信。
她将瓶口倾斜,小心翼翼地滴了几滴无色透明的液体在衣衫那些湿润的污迹处。
堂上堂下,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紧紧盯着那几滴药水落下的地方。
起初,并无异样。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带着怀疑。
凌析并不着急,她静静等待着。
约莫过了数息功夫,奇迹发生了!
只见那几处被药水滴过的湿润污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显现出一种淡淡的、却异常清晰的黄绿色荧光!
在略显昏暗的公堂上,那荧光虽然微弱,却足以让前排的人看得分明!
“咦……?!”
“变色了!”
“那是什么?”
惊叹声和疑问声顿时响起。
公堂上那抹奇异的荧光,看似玄妙,说穿了,其实就是化学反应。
那瓶“丙字柒号”试剂,其主要有效成分是茜素磺酸钠,主料取自茜草根茎,凌析折腾了很久才搞出这么一小瓶。
这种物质的特性是:它能与特定的金属离子发生灵敏的络合反应,生成稳定且具有特定颜色的新物质。
而点豆腐所用的卤水,其核心有效成分并非氯化钠(食盐),而是富含镁离子(mg2?)和钙离子(ca2?)。
这些金属离子是导致豆浆蛋白质凝固的关键。
案发当夜,张屠户的衣衫在与秋娘搏斗时沾染了卤水。
水分蒸发后,镁、钙离子却以不可见的形式残留在了织物纤维上。
凌析在公堂上的操作,本质是一个简单的定性分析实验:
首先以清水浸润,使衣物上残留的金属离子重新溶解、活化。
然后滴加试剂:茜素磺酸钠分子与溶液中的镁、钙离子相遇。
最后,两者迅速结合,形成一种在特定光线下会发出黄绿色荧光的钙\/镁-茜素磺酸络合物。
该反应的特异性很高,寻常的污渍,如泥土、血污等,并不会产生类似干扰。
因此,衣衫上出现荧光,直接证明了它曾与富含镁、钙离子的物质(即卤水)有过密切接触,并将案发地点牢牢锁定在秋娘的豆腐坊。
凌析平日配制此试剂,主要用于检验可疑的金属痕迹,没想到竟然在今天用上了。
凌析内心叹息一声,举起衣衫,让那荧光更清晰地展示出来,朗声道:“此药剂,遇卤水残留,便会显现此色!”
“而张屠户衣衫上这些污迹,经查验,正是豆腐点制所用的卤水!且其成分,与周秋氏豆腐坊日常所用,一般无二!”
逻辑清晰,证据确凿!
这一下,所有还想“顶罪”的人,都哑口无言了。
李酒娘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涌出,肩膀抽动起来。
她本就未曾想过让别人替她顶罪,况且,这证据,实在太具体,太无法辩驳了。
人就是她杀的,她如何不知,张屠户的身上的确泼到了卤水?
堂外围观的百姓彻底安静了下来,先前那股同仇敌忾的气势,被这铁一般的证据击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唏嘘和同情。
凌析放下衣衫,对邢司业拱手:“大人,证据在此。张屠户衣衫上的卤水痕迹,与周秋氏供述的搏斗地点、以及其营生特性完全吻合。”
“此乃……铁证!”
邢司业看着堂下失魂落魄的秋娘,又看了看黯然垂泪的李酒娘等人,重重叹了口气,拍下惊堂木:“周秋氏,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秋娘缓缓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那件还在微微闪着荧光的外衫,脸上露出一丝惨淡而解脱的笑容。
她再次深深叩首,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民妇……无话可说。确系民妇所为。”
真相,在这一刻,终于水落石出。
然而,公堂之上,却弥漫着一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悲凉。
王老倌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苍天……无眼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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