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的手指按下电源开关的动作，在时间的长河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实验室里死寂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测试平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指示灯、微微闪烁的屏幕，以及最重要的，那颗刚刚结束漫长旅途、安放在测试座上的“玄武-1.0”芯片。
“嗡……”
轻微的电流声响起，这是测试平台自身的声音，但在此刻却如同惊雷。
紧接着，连接芯片核心供电线路的精密电流表上，指针轻微地跳动了一下，然后稳定在一个极低的、符合设计预期的数值上。
“核心供电……正常！”王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寂静。
第一道关卡通过。没有出现最可怕的短路或者电流狂飙，意味着芯片的基本物理结构是完好的。
李晶迅速在电脑上操作，开始注入最初级的测试向量——一组验证最基本逻辑功能（比如与门、或门、寄存器读写）的指令序列。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是真正的第一关，如果连最简单的逻辑都跑不通，那后面的一切都无从谈起。
电脑屏幕上，测试程序的状态条开始缓慢移动。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状态条跳转为绿色，同时屏幕上弹出一个提示框：
【基础功能测试：pASS】
“过了！基础功能过了！”李晶几乎是尖叫着喊了出来，猛地从椅子上跳起，用力挥了一下拳头！
“耶！” “太好了！” 人群中爆发出第一波小范围的欢呼和掌声，但很快又压抑下去，因为更关键的测试还在后面。
“性能测试脚本准备！”林烨的声音响起，依旧冷静，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紧绷的沙哑。
张涛操作着仪器，开始施加时钟信号，逐步提高频率。李晶则紧盯着屏幕上的性能数据和波形图。
“50mhz……时序收敛！” “100mhz……建立保持时间裕量充足！” “150mhz……达到设计目标！” “尝试超频……180mhz……部分路径有轻微违例，但核心功能稳定！”
性能测试的结果远超预期！这意味着“玄武-1.0”不仅能用，而且潜力巨大！
接下来是各个功能模块的专项测试：蓝牙射频前端能否正确响应指令？生物电信号采集Adc的精度和噪声水平如何？内置的算法加速器能否正确执行预设的运算？
一项项测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捷报频传：
“射频初始化成功！握手协议通过！” “Adc采样精度达到预期，信噪比优于仿真结果！” “硬件加速器运算结果准确，耗时仅为软件模拟的1\/50！”
虽然测试中也发现了一些小问题——某个非关键状态机在极端 corner case（边界情况）下可能卡死，某个Io引脚的上拉电阻偏小可能导致在高负载下电平识别不稳——但这些都属于可以通过后期软件更新或少量硬件调整（如外加电阻）来规避或解决的“小瑕疵”。
对于第一次流片而言，这已经是堪称完美的结果！
当最后一项主要测试项也显示“pASS”时，实验室里那根紧绷了数小时、乃至数月的弦，终于彻底松开！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玄武！牛x！” “啊——！！！”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的欢呼声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烈地爆发出来，几乎要掀翻研发中心的天花板！帽子被抛向空中，笔记本摔在桌上，有人用力捶打着桌面，有人和身边的同事紧紧拥抱，不管熟不熟悉，都在用力拍打着彼此的后背，宣泄着内心的激动与压力。
王皓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眼圈通红，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一个个绿色的“pASS”，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晶则已经和算法组的几个女孩抱在一起，又跳又笑，眼泪都笑了出来。张涛拿着万用表，傻呵呵地对着每一个路过的人笑。
周伟站在人群中央，看着这片沸腾的景象，感觉这几个月的奔波、焦虑、等待全都值了。他偷偷别过脸，快速用手指揩了一下眼角。
林烨站在原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清晰而灿烂的笑容，那是卸下千斤重担后由衷的喜悦和轻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这充满了成功味道的空气深深吸入肺腑。
他抬起手，向下压了压，试图让大家安静下来。欢呼声渐渐平息，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红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的领袖。
“安静一下，听我说！”林烨的声音带着笑意，清晰地传遍整个实验室，“首先，最最重要的，感谢在场的每一位！感谢王皓、李晶、张涛，感谢‘玄武’团队的每一位兄弟姊妹！这是你们几百个日夜奋斗换来的成果！你们做到了！星火做到了！”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夹杂着口哨和叫好声。
“其次，”林烨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激动的脸，“我知道，过去几个月，大家为了这个项目，熬了多少夜，掉了多少头发，吵了多少次架，又加了多少次班。今天，我宣布！”
他提高音量，斩钉截铁：“‘玄武’项目组，以及所有支援团队的同事，今晚——全部、立刻、马上——下班！”
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欢呼！
“但是！”林烨笑着补充，“不是让你们回家睡觉！楼下，‘川江号子’火锅店，最大的包间，我已经订好了！我请客！啤酒管够，肉管饱！庆祝我们‘玄武-1.0’首战告捷！”
“林总万岁！” “火锅！火锅！” “不醉不归！”
欢呼声几乎要冲破云霄。没有什么比一场酣畅淋漓的火锅更能宣泄压力、庆祝胜利了。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兴高采烈地收拾仪器，保存数据，关闭设备。实验室里充满了欢快的嘈杂声。
林烨走到周伟身边，低声道：“小伟，你负责组织大家过去。我跟老王、李晶他们再把最后一点测试数据归档一下，随后就到。”
“好嘞，烨哥！”周伟爽快地答应着，立刻化身团队领袖，大声吆喝着，“兄弟们，姐妹们！收拾利索点！十分钟后电梯口集合！谁最后一个到谁罚酒三杯！”
人群笑着、闹着，如同潮水般涌出实验室。
实验室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林烨、王皓、李晶等几个核心骨干。他们快速而高效地将关键测试数据备份、归档，将芯片重新放入保险箱存好。
做完这一切，林烨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靠在实验台边，看着窗外已然降临的夜幕和璀璨的城市灯火，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和成就感同时涌上心头。
“走吧。”他笑了笑，对几位战友说。
“川江号子”火锅店里，最大的包间早已人声鼎沸。巨大的圆桌中央，红油滚滚的九宫格和清香四溢的菌汤锅同时沸腾着，散发出诱人的辛辣与鲜香。毛肚、黄喉、鸭肠、肥牛、虾滑、脑花……各式各样的菜品摆满了旁边的餐车和桌子。
大家早已没了平时的职级之分，勾肩搭背，举杯畅饮。周伟和吴坤（闻讯特意从厂区赶回来）正在拼酒，脸红脖子粗。李晶和几个女孩一边涮着青菜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测试的细节，依然兴奋不已。王皓虽然还是不太说话，但脸上始终带着憨厚的笑容，谁来敬酒都一口闷掉。张涛则拿着话筒，五音不全地吼着beyond的《海阔天空》，引来一片叫好和嘘声。
林烨被众人簇拥着，灌了好几杯啤酒。他酒量其实很一般，几杯下肚，脸上就泛起了红晕。他看着眼前这群欢呼雀跃、充满朝气的伙伴，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感激。
重生归来，从华光电的那个破烂柜台起步，一步步走到今天，拥有自己的团队，自己的技术，甚至即将拥有自己的芯片……这一切，离不开这群人的信任与追随。
他拿起酒杯，又敬了大家一轮，感谢所有人的付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包间里的气氛越发高涨，划拳声、笑闹声、歌声混成一片，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快乐。
林烨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溜出了包间，来到店外相对安静的露台上。夜晚的凉风吹散了些许酒意，也带走了包厢里的喧闹。
他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和闪烁的霓虹，点上了一支烟——他平时很少抽，只有在极度放松或者极度思考时才会来上一支。
烟雾袅袅升起，融入夜色。
成功的喜悦是真实的，但冷静下来，他想的更多的是未来。“玄武-1.0”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只是一个验证性的开端。离真正成熟、量产、搭载到产品上形成竞争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芯片设计中暴露的小瑕疵需要解决，性能还有优化空间，成本需要进一步压缩……巨象和曜日的威胁依然悬在头顶，从未远离。
作为领袖，他可以在团队面前尽情庆祝，分享喜悦，但绝不能沉溺其中。他必须比任何人看得都远，想得都多。
身后传来脚步声，周伟拿着两瓶啤酒走了过来，递给他一瓶。
“烨哥，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大家还想找你喝酒呢。”周伟的脸也红红的，但眼神还很清醒。
“里面太吵了，出来透透气。”林烨接过啤酒，和他碰了一下，“怎么样，开心吗？”
“开心！太开心了！”周伟灌了一口酒，用力点头，“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痛快过！烨哥，跟着你干，真带劲！”
林烨笑了笑，没说话。
周伟看着他的侧脸，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声道：“烨哥，你是不是又在想后面的事了？”
林烨吐出一口烟，点了点头：“是啊，‘玄武-1.0’成了，只是拿到了入场券。真正的比赛，现在才刚开始。‘燎原’计划等着这颗心脏呢。”
“我知道。”周伟的表情也认真起来，“你放心，兄弟们庆功完，明天照样能爬起来继续拼！咱们能做成第一次，就能做成第二次、第三次！”
林烨看着周伟眼中坚定的光芒，心中那份沉静的责任感被注入了新的力量。他掐灭烟头，用力拍了拍周伟的肩膀：“好！兄弟齐心！”
“其利断金！”周伟毫不犹豫地接上。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露台的门被推开，吴坤大着舌头喊道：“你……你们两个！躲……躲这儿干嘛呢！快……快回来！该……该你俩唱了！跑不了！”
林烨和周伟哈哈一笑，重新融入那片喧嚣与火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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