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员们的痛苦呻吟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安宁。酒馆内弥漫着草药的清苦香气,冲淡了之前的血腥与阴冷。
白清羽并未停歇。她走到一位伤势最重的老汉面前,他之前被影妖正面扑中,此刻面色青灰,气息微弱,眼神涣散,仿佛神魂都被抽走了大半。
“老伯,放松,凝神。”白清羽轻声嘱咐,指尖白光再次亮起,比之前更为凝实柔和。她并未直接施针,而是将泛着微光的指尖虚按在老汉的眉心。
肉眼不可见的层面,她的心灯之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老汉枯竭的识海,温暖着他受创近乎冻结的神魂, gently 驱散着盘踞不散的蚀影阴霾。这是水磨工夫,极为消耗心神,但效果显着。老汉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也逐渐平稳有力起来。
周围获救的镇民们聚在一旁,既感激又敬畏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虽不懂什么心灯之力,却能感受到那白光的温暖与安宁,知道是这位医术通神的青衣姑娘救了他们的命。
“多谢医师姑娘,要不是您,俺们今天怕是……”一位大婶(张婶)抹着眼泪说道。
“举手之劳,份内之事。”白清羽微微笑了笑,额角渗出汗珠,她小心控制着心灯之力的输出,“诸位也需静养一两日,莫要劳神,晚间若惊悸,可点燃些安神香。”
她一边维持着治疗,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方才那位出手的侠士……他似乎不是本镇人?好生了得的剑术,竟从未听闻过。”
话题引到了洛逍遥身上,镇民们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他啊?叫洛什么…来了有几个月了,就住在镇子西头那破屋里!”一个汉子(李叔)抢着说,“整天醉醺醺的,就知道喝酒,没想到这么厉害!”
“是啊是啊,平时看着邋里邋遢,谁也不搭理,付酒钱倒挺大方……”
“今天可真是吓死人了,也多亏了他那几下子……虽然看着醉得站不稳,嘿,真厉害!”
“就是脾气怪得很,刚才谢谢他,他理都不理……”张婶压低声音,“不过好像听老周说,他有时喝醉了,会念叨什么‘守不住’、‘兄弟’什么的……唉,估计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守不住”?“兄弟”?
白清羽心中一动。这些零碎的信息与她之前的观察迅速拼接:手上的军旅痕迹般的厚茧,偶尔流露出的凌厉气质,那深埋的痛苦……
她几乎可以肯定,此人曾是一名军人,而且极可能经历过惨烈的败仗或失去,导致心灯濒临熄灭,只能借酒麻痹,逃避现实。
她的目光不由地再次瞥向那个角落。洛逍遥依旧背对着众人,似乎对这边的议论毫无兴趣。但就在张婶说到“兄弟”二字时,白清羽敏锐地注意到,他端着酒碗的手臂肌肉,似乎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瞬。
果然。他的心并非完全死寂,只是被痛苦和酒精深深掩埋了。
此时,老板老周端着一碗温水过来递给白清羽,叹了口气接口道:“洛小子是去年深秋来的,身上带着伤,脸色差得吓人。就只要最烈的烧刀子,仿佛那不是酒,是命。今天这般出手……我也是头回见。”他的话证实了洛逍遥在此地的时长和一贯状态。
白清羽接过水碗,轻声谢过。她心中了然。这是一个心灯余烬将熄之人,外力难以介入,但若放任不管,终有一日会彻底油尽灯枯,或沉沦至死,或在那痛苦爆发时走入极端。
医者仁心,不仅医身,更需医心。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本应闪耀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湮灭于尘埃之中,尤其在他刚刚还救了这么多人之后。
治疗结束,老汉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白清羽收起银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消耗不小。
她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向那个孤独的背影,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他的身体或许无大恙,但他的“心”病了,病得很重。而这,正是心灯修炼者,尤其是她这样以“仁爱”为芯的医者,无法忽视的症结。
她决定留在栖霞镇,不仅仅是为了处理影妖之祸的后续,更是为了尝试触碰那颗被坚冰封锁的心,点燃那盏或许还有一丝火星残留的心灯。
仿佛感应到了她坚定的目光,洛逍遥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依旧没有回头,但周遭的空气,似乎因她的决定,而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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