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华如练,潺潺流淌过栖霞镇的青瓦屋顶,将忘忧坊后院的一方小小天地浸染得清冷而静谧。白日里的喧嚣与恐慌已被夜色抚平,只剩下几声遥远的犬吠和秋虫最后的唧鸣。
酒馆内的客人早已散去,只余下几点昏黄的灯火在柜台摇曳。老周在内堂收拾的轻微响动,更衬得院中寂静。
洛逍遥独自一人坐在后院那棵老槐树下的石凳上,背影融在浓重的树影里,几乎看不清。唯有他手中那枚暗红色的酒葫芦,偶尔被月光照到,反射出一点幽暗的光泽,以及那规律性抬起、放下的饮酒动作,证明着他的存在。
白清羽轻轻推开后门,走了出来。她手中端着一杯温水,脚步无声地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靠得太近。
“夜露寒重,阁下旧伤未愈,不宜过多饮冷酒。”她声音温和,如同这月色,不带丝毫压迫感。
石凳上的身影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继续仰头灌了一口酒,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仿佛饮下的不是酒,而是某种无法言说的苦楚。
白清羽并不气馁,她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今日镇上的事…多谢阁下出手。只是,那些影妖来得蹊跷,我方才在镇外探查,发现其行迹似乎…并非全然自发,倒像被什么牵引着。”
她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目光落在洛逍遥被阴影笼罩的侧脸上,仔细观察着他最细微的反应。
果然,听到“牵引”二字,他握着酒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微微泛白。虽然依旧没有转头,但那原本麻木的姿态,似乎注入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白清羽心中一动,继续缓缓道:“尤其…是西面方向来的那些,邪气最为浓重,也最为…诡异。”她刻意加重了“西面”二字。
这一次,洛逍遥的身体猛地僵住!虽然极其短暂,但白清羽清晰地看到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月光终于照亮了他半张脸。那双总是醉意朦胧或空洞无物的眼睛里,此刻竟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近乎警惕和…痛苦的寒意,直直地刺向她。
“你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石头,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促。
“一些残留的痕迹,不似天然形成。”白清羽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还有…一种很古老的邪气残留,极淡,却让人不安。阁下久历风尘,可知…那黑风山脉深处,究竟藏着什么?或是…曾发生过什么?”
“黑风山…”洛逍遥低声重复了一句,那锐利的目光忽然涣散了一下,仿佛被这三个字拖入了某个无尽的深渊,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与…恐惧?他猛地抬手,又狠狠灌了一大口酒,仿佛要借此浇灭什么。
“不知道。”他猛地放下酒壶,声音骤然变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暴躁,“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东西从哪儿来,为何而来,与我无关!你也最好别再打听,别再去看!”
他的反应激烈得超出了白清羽的预料。这不再是单纯的回避,更像是一种被触碰到旧伤疤的应激反应。
“阁下…”白清羽试图再说些什么。
“够了!”洛逍遥猛地打断她,声音提高,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嘲讽和疲惫,“你是医师,治好你的伤患便是!这世道的阴暗处,埋着太多你看不懂、也管不过来的东西!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收起你那无用的好奇心!”
他说完,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石凳,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人。他看也不看白清羽,抓着酒壶,脚步有些踉跄地、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后院通往外街的小门,将她独自留在清冷的月光下。
内堂的老周闻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洛逍遥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独立院中的白清羽,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又缩了回去。
白清羽站在原地,并未因他的恶劣态度而气恼或退缩。月光洒在她沉静的脸上,映照出她眼中愈发浓重的深思与凝重。
他的激烈反应,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痛苦与恐惧,他对“西面”和“黑风山”的超常敏感…这一切都像零碎的拼图,在她心中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轮廓。
他不仅知道些什么,而且那件事与他息息相关,是他深埋心底、绝不愿触碰的巨大创伤。
而这创伤,似乎与西面那座神秘而危险的山脉,与那诡异的邪气,脱不开干系。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白清羽轻轻握紧了双手。
洛逍遥的警告言犹在耳,但医者的责任与修行者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迷雾必须拨开。这不仅关乎一镇百姓的安危,或许…也关乎这个将自己放逐于醉梦中的男人,那唯一一丝获救的可能。
月下夜话,无果而终,却并非毫无收获。至少,她更加确信,通往真相的路径,或许就藏在那个紧闭心扉、伤痕累累的男人身后。
她望着洛逍遥消失的方向,目光坚定,心中已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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