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层区的夜色再次吞没了三人。与上次狩猎“毒蛇”的紧张刺激不同，这次进入下水道，带着一种更为急迫，甚至可以说是绝望的基调。
李豫感觉自己像一个人形黑洞，每一步都在消耗着所剩无几的能量，胃里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看东西都有些微微发飘，甚至觉得旁边管道上流淌的污水都散发着一种诡异的、诱人的“食物”光泽。
“集中精神，小子！”王叔低喝一声，拍了一下李豫的后背，把他从那种饥饿导致的轻微幻觉中惊醒，“别跟丢了魂似的。我们要找的是‘油耗子’和‘荧光蜗牛’，不是对着污水流口水！”
“‘油耗子’…好…好吃吗？”李豫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口水，眼神发直地问。
王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好不好吃不知道，反正它们皮下脂肪厚，腺体里蕴含的能量是普通生化兽的好几倍，而且毒素含量低，处理一下勉强能吃。就是这玩意儿没什么攻击性，跑得又快，赏金也低得可怜，一般没人特意去抓，不够跑腿费的。”
林依安静地跟在后面，她似乎不太理解“饥饿”到底是一种多么折磨人的感觉，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李豫的痛苦和虚弱。她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昏暗的甬道，那双黑色的眼眸在微光环境下似乎能捕捉到更多细节，像一只守护着虚弱同伴的幼兽。
他们深入了一段相对干燥、但气味依旧感人的废弃管道区。这里曾是某个老旧食品加工厂的排污管道，偶尔会有一些以泄露的有机废料为食的低威胁变异生物。
王叔拿出一个改装过的便携式生物探测器，屏幕上闪烁着微弱的信号。“分散找找，注意脚下。‘油耗子’喜欢打洞，‘荧光蜗牛’通常吸附在管壁阴暗潮湿的地方。看到移动的油光或者微弱的生物荧光就喊。”
李豫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新生的感官在饥饿的刺激下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但也更容易被扭曲。他能听到远处水滴落的回声、老鼠的窸窣声，甚至能隐约“闻”到不同区域残留的、细微的生物信息素。但这种超载的信息反而让他头晕目眩。
“能量…我需要能量…”他喃喃自语，靠着冰冷的管壁喘息。
突然，林依动了。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像一道无声的阴影般蹿了出去，目标直指侧前方一堆废弃的金属桶。她的动作快得让王叔都只来得及喊出半句：“小心点！别…”
话音未落，就听到那堆金属桶后面传来一声短促尖锐的“吱吱”声，然后是某种东西被狠狠掼在墙上的闷响。
林依从桶后转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只比普通老鼠大上两圈、通体覆盖着滑腻腻黑色油脂、正在徒劳蹬腿的生物。它的皮下脂肪厚得几乎看不到骨骼轮廓，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惊恐的光。
“是…是这个吗？”林依把还在抽搐的“油耗子”递到王叔面前，表情平静得像只是捡起了一块石头。
王叔：“……没错。干得漂亮。”
李豫的眼睛瞬间就绿了，死死盯着那只肥硕的、散发着浓郁油脂和某种奇特能量气息的生物，喉咙里发出不受控制的咕噜声。“能吃吗？现在…现在就能吃吗？”他往前凑了一步，几乎要伸手去抓。
“吃你个鬼！”王叔一巴掌拍开他蠢蠢欲动的手，“这玩意儿体表有大量致病菌和微弱辐射！必须经过处理！生吃你想肠穿肚烂吗？！”他骂骂咧咧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特制的密封袋，让林依把“油耗子”扔进去。
“哦…”李豫失望地缩回手，但目光依旧黏在密封袋上，仿佛能用眼神把它烤熟。
有了林依这个“终极捕手”，狩猎效率高得惊人。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她如同一个无情的收割机器，在复杂的管道网络里穿梭，每一次出手都必然带回一只“油耗子”或是一只巴掌大小、贝壳上闪烁着微弱磷光的“荧光蜗牛”。
王叔成了专门的收集员，忙着将林依的战利品分类装袋、初步消毒密封。而李豫则跟在他身边，像个眼巴巴等待开饭的饿鬼，不停地问：
“老王…王叔…好了吗？能生火了吗？”
“这只看起来好肥…烤起来一定滋滋冒油…”
“蜗牛…听说古地球时代就是美食…吸溜…”
“我好像闻到烤肉的香味了…是幻觉吗？一定是它们太香了…”
王叔被他念叨得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拿胶带封住他的嘴。“闭嘴！再嚷嚷就把你扔进污水处理池！林依！那边！对，那个缝隙里，好像有只特别大的！”
林依的身影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射向王叔指的方向，随即传来一阵短暂的打斗声和几丁质外壳碎裂的脆响。她拖着一只足有脸盆大小的巨型“荧光蜗牛”回来了，这只蜗牛的荧光格外明亮，几乎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好东西！这玩意儿腺体的能量抵得上十只小的！”王叔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不过这么大的…毒素可能也积累得多，得小心处理。”
李豫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他看着那只巨大的、散发着诱人光晕和能量波动的蜗牛，眼睛直放光，喃喃道：“蜗牛…美味的蜗牛…好吃的…”
王叔终于忍无可忍，从背包里掏出一根备用的一次性高能量压缩棒——这是他给自己备的应急口粮——塞进李豫手里。
“赶紧给我啃了！堵上你的嘴！”
李豫如同抓到救命稻草，几乎是撕开包装纸，三口两口就将那根硬度堪比工程塑料的能量棒嚼碎咽了下去。一股浓缩的、带着强烈机油味的能量瞬间涌入喉咙，虽然味道糟糕，但确实暂时缓解了那最尖锐的饥饿感，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点点。
“谢…谢谢王叔…”李豫舔了舔嘴角的碎屑，稍微恢复了点神智。
王叔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叹了口气：“这点东西撑不了多久。差不多了，林依，回来吧！我们得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处理这些‘食材’。”
他们找了一个相对干净、有废弃通风口可以散烟的岔路角落。王叔熟练地用便携能量炉升起一小堆火，开始处理猎物。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剥离“油耗子”皮下那层厚厚的、富含能量的脂肪和主要腺体，然后用高温喷枪快速灼烧“荧光蜗牛”的可食部分，中和毒素。
空气中很快弥漫起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烤焦的蛋白质、某种类似松香的油脂味，以及淡淡的、类似于电离空气的金属味。对正常人来说，这味道可能有些怪异，但对此时的李豫来说，这无疑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香气。
王叔将初步处理好的、还在滋滋冒油的脂肪块和烤熟的蜗牛肉递给李豫：“慢点吃！烫！而且不一定完全中和了毒素，感觉不对立刻说！”
李豫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接过滚烫的食物，也顾不上烫，直接塞进嘴里，疯狂咀嚼起来。那厚腻的脂肪在口中融化，带来一种极其原始而满足的饱腹感，烤熟的蜗牛肉则带着一丝韧性和独特的鲜味。虽然谈不上美味，但其中蕴含的生物能量却如同甘霖般迅速被他的身体吸收。
他吃得又快又急，仿佛慢一秒就会被饿死。林依蹲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又看看王叔还在火上烤着的其他部分，默默地将王叔递给她尝鲜的一小块烤蜗牛肉又放回了李豫身边。
王叔看着李豫那近乎疯狂的吃相，眼神复杂。他能看到，随着食物的摄入，李豫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微微颤抖的手也稳定下来，甚至整个人都似乎稍微饱满了一些。这种对能量的吸收和转化效率，简直骇人听闻。
“妈的，真是个无底洞…”王叔低声骂了一句，继续翻动着火上的肉块。
李豫几乎干掉了大半的狩猎成果。当最后一块烤熟的脂肪块下肚，他才长长地、满足地吁了一口气，靠在冰冷的管壁上，感觉身体里那台疯狂的熔炉终于暂时偃旗息鼓。强烈的饱腹感带来前所未有的困意，他几乎要立刻睡过去。
“感觉怎么样？”王叔踢了踢他的脚。
“活…活过来了…”李豫有气无力地回答，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就是…有点腻…”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王叔没好气地说，但看着李豫恢复常态，也暗自松了口气。他收起能量炉，将剩下的处理好的食材打包，“这些给你带回去，顶过明天应该没问题。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王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以后你每天的基础消耗都是一个巨大数字。光靠公司的免费营养膏就是杯水车薪，天天来下水道打猎也不现实。你得尽快找到稳定的、高能量的食物来源，或者…赚钱，买专门的能量补充剂。”
刚刚被填饱的胃似乎又沉重了几分。李豫看着地上那一堆被啃干净的骨头和壳，意识到王叔说的是对的。这种疯狂的饥饿，将成为他日常生活的新常态，也是悬在他头顶的又一柄利剑。
变强的代价，远比他想象的要沉重和…昂贵。
林依伸出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黑色的眼睛里映着管道深处微弱的光，也映着他的忧虑。
“李豫，”她小声说，“饱了。就好。”
李豫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他勉强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饱了。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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