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脸回来？哟，这不是我那风光的大闺女吗？赵寡妇叉着腰，下巴扬得老高，尖细的嗓音要把人的耳朵震聋：“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从号子里出来的贵客啊！怎么，监狱里的牢饭没吃够，还想回我这儿蹭饭？不是早与我签了断绝母女关系的证明了吗？你给我哪来的死哪里去，这里可不是你家了。”
赵美娟被这通劈头盖脸的辱骂激得浑身发抖，粗糙的布包带子在掌心勒出一道红印。
她刚从监狱出来，身上还穿着一年半前进监狱时的外套，里面的棉袄早被她扔了，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上，整个人透着一股落魄。
“妈，我……我现在没地方去，你就让我住几天，我真的找到工作就走，绝不再麻烦你……就几天……”她声音带着刚出狱的怯懦，尾音还在微微发颤，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寡妇狠狠打断。
“住几天？你倒是会想美事！”赵寡妇往前迈了一步，唾沫星子像雨点似的往赵美娟脸上喷，“你自己闻闻，身上那股子牢饭味，隔着三尺远都能闻到！刚从号子里爬出来就往我这儿钻，是想把晦气传我家德宝身上？我告诉你赵美娟，门儿都没有！”
她指着胡同里来往的街坊，故意拔高声音，让住在附近的邻居都能听见：“大伙儿快来看啊！我这好闺女！前年骗了我几千块养老钱说给我去捞人，结果呢？人没捞出来钱她落到 自己口袋里去了，她还与她男人打杀人进了监狱进去之前我想着母女一场就又给了她钱让她赔给了受害人，与并她 签了断绝母女关系 的证明！我是又出钱又费力，谁让你是我亲闺女呢!你就是再骗我的钱，我也认了，你总归是嫁出去了，与我也断了关系 ，我出点钱也是应该的，没想到哇，这出监狱回来后，你还厚着脸皮想要住回来？你的脸呢？有了你这么个女儿，在街坊面前都抬不起头！”
旁边王大爷家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王大爷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旱烟杆；
斜对门的李婶也端着菜篮子凑了过来，眼睛里满是看热闹的好奇。
赵美娟板着脸，屈辱和愤怒像潮水般涌上心头，不过她坐了一年半的牢房，脸皮可厚多了，一点也没把赵寡妇刻薄的话放在心上 ， 只要今天 有地方住 ，她亲妈再骂的厉害，她也只当没听到 。
“妈，那几千块我不是故意骗你的！”赵美娟攥紧拳头，声音提高了几分，“是我们找的中间人，人家就要那么多，再说了，你想让我捞人，我不是把人给你捞出来了吗？后面他又进去了，可不关我的事儿，你总不能让我打包票让他不违反假释条例吧 ？你要骂，你骂你女婿张少华去，他是主导，我一个女人家，可不都得听他的？”
“呸！少跟我提张少华！”
赵寡妇啐了一口，眼神像刀子似的剜着赵美娟，“就是你跟那个没用的瘪三勾搭，才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张少华把赖科长打成植物人，怕坐久牢，还威胁我拿救命钱给你们赔给受害人！不然就去派出所告我给黄大胡子藏赃款！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
她越说越激动，抬手戳了戳赵美娟的胸口：“我跟你说，德宝马上要跟胡同口李家姑娘处对象，人家姑娘家父母本来就嫌弃咱们家成分不好，你这坐过牢的姐姐住家里，人家姑娘怎么看？往后德宝还怎么娶媳妇？你是想让我老赵家断子绝孙吗？”
赵美娟被戳得一个趔趄，积压了一年多的委屈和愤怒终于爆发了。
她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寡妇，扯着嗓子回骂：“你少在这儿装贞洁烈妇！赵寡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事儿？跟黄大胡子勾搭几十年，连我跟德宝都不是赵运来的种！你霸占着老赵家的院子，靠着黄大胡子给的钱过好日子，现在倒嫌弃我了？”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在赵寡妇头顶，她瞬间脸色惨白，慌忙左右张望，生怕被邻居听见更多。
忙放低声音：“你疯了？这种话也敢在外头喊！”
她一把拽住赵美娟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皮肉里，疼得赵美娟倒吸一口凉气。
赵寡妇连拉带扯地把人拖进院子，“哐当”一声关紧大门，门闩落下的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沉重。
“你想害死我们娘仨吗？”赵寡妇的声音带着颤，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老赵家那些堂叔伯本来就盯着这院子，当年你爸赵运来走的时候，他们就想把我赶出去！要不是看我生了德宝，这破院子早被他们分了！你要是敢把真相说出去，咱们都得卷铺盖滚蛋，睡大街去！”
“怕？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赵美娟甩开她的手，冷笑一声，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我在监狱里待了一年半，什么苦没吃过？你要是不让我住这儿，再不给我点钱，我就去老赵家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院子是怎么来的！让德宝也尝尝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看看李家姑娘还愿不愿意跟他处对象！反正 你现在 也不让我住在这院子里，那我还替你瞒着干什么？
要无家可归，咱们都去睡大街去，总不能我是你亲女儿一个人去睡大街，我的亲妈与亲弟弟却好端端地住着大院子。没这么个道理，我不好，那你们也别想好，跟你说，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真为赵德宝好，那就答应我的条件。”
赵寡妇急得直跺脚，又怕街坊听见动静，只能压低声音咬牙道：“钱我可以给你，但你绝对不能住这儿！德宝下个月就要跟李家姑娘见面，你这时候住进来，不是毁他前程吗？”她转身快步进了里屋。
过了好一会儿，赵寡妇才从床板下拖出一个铁盒子，盒子上的锁锈迹斑斑。
她费劲地打开锁，里面整齐地码着一沓沓钞票，还有几件首饰。
她数了五十张皱巴巴的大团结，手指在钞票上反复摩挲，像是舍不得松手，最后才狠狠心把钱塞到赵美娟手里：“就这些，五百块！你拿着赶紧走！想去哪儿去哪儿，别再出现在我跟德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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