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丹房
日上三竿，阳光正好。
凌云晒够了太阳，决定去宗门膳堂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食材或者调味料。他依旧拎着那个空鱼篓，慢悠悠地朝着内门区域晃去。
经过昨夜和清晨的几番“闹剧”，他在杂役区乃至部分外门弟子中，已然成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神秘存在。沿途遇到的弟子，无论内门外门，但凡认出他的，无不脸色微变，下意识地让开道路，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好奇和一丝恐惧，再无人敢上前挑衅或嘲讽。
凌云乐得清静，自顾自地溜达着。
玄云宗占地颇广，殿宇楼阁之间，偶尔能看到一些功能性的区域，比如炼丹房、炼器坊、符箓堂等。
当他路过一片飘荡着淡淡药香的建筑群时，忽然听到其中最大的一间丹房内，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呼喊和嘈杂声，紧接着——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丹房内爆发出来！
随即，一股焦糊夹杂着药力失控的混乱气息弥漫开来，丹房顶部的排气孔甚至冲出一股黑烟！
“不好！炸炉了！” “快！李长老！” “稳住！控制药力！别让二次爆炸！”
惊呼声、咳嗽声、奔跑声响成一片，整个丹房区域瞬间乱作一团。
不少弟子都被惊动，朝着那边张望，脸上带着惊容。
“是李长老的专用丹房！他今天不是在尝试炼制那炉难度极高的‘紫心破障丹’吗？” “炸炉了？！完了完了！那炉丹药的材料珍贵无比，李长老怕是要心疼死了！” “何止心疼！炸炉反噬，李长老恐怕也受伤不轻！”
弟子们议论纷纷，却没人敢轻易靠近。炸炉非同小可，狂暴的药力和混乱的灵力极其危险，一个不好就会被波及。
凌云嗅了嗅空气中那股焦糊混乱的药气，微微蹙眉：“火候差了三息，凝丹时神识又分散了百分之一，‘冰蝶粉’放多了半钱……这能不炸吗？浪费材料。”
他摇了摇头，像是点评一道火候失败的菜肴，脚步却并未停留，继续朝着膳堂的方向走去，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
然而，就在他经过那间冒着黑烟的丹房门口时，几个灰头土脸、道袍被熏得漆黑的炼丹学徒，正抬着一个须发皆被燎烧了大半、面色焦黑、嘴角溢血、昏迷不醒的老者冲了出来，恰好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老者胸口剧烈起伏，气息十分紊乱，显然是受到了严重的炸炉反噬。
“让让！快让让！李长老需要立刻救治！” “丹药！谁有稳心丹？快！”
学徒们惊慌失措，大喊着。
凌云被挡住了去路，只好停下脚步。他的目光在那昏迷的李长老身上扫过，又瞥了一眼丹房内部。
丹房内一片狼藉，一座半人高的青铜丹炉炉盖掀翻在地，炉身裂开一道缝隙，里面还在丝丝缕缕地冒着混乱的灵气和黑烟，各种珍贵的药草材料浪费了一地。
“麻烦让让。”凌云对那几个抬着人的学徒说道，他还要去膳堂呢。
其中一个学徒正心急如焚，见一个杂役打扮的人还在这“碍事”，顿时没好气地吼道：“滚开！没看见李长老重伤了吗？挡什么路！”
说着，还伸手想要推开凌云。
凌云轻轻侧身，那学徒推了个空，自己反而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摔倒，更加气急败坏。
凌云没理会他，目光却落在了李长老垂落的手腕上。那里，因为道袍袖口被烧毁，露出一个清晰的、呈暗红色的怪异印记，那印记的形状，像是一朵燃烧的火焰，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冰裂纹理。
看到这个印记，凌云的眼神微微一动。
“原来是‘炎蚀之印’的后裔，难怪性子这么急，火系功法修炼得如此躁进，炼丹手法也这么糙……”他低声自语了一句。
这时，丹房内又跑出一个年纪稍长、似乎是大师兄的弟子，他看起来稍微镇定些，但脸上也满是焦急和绝望：“不行！李长老的紫府被反噬灵力冲击，伤势极重！普通稳心丹根本没用！需要三品以上的‘护心丹’才能稳住！可宗门里唯一的三品炼丹师就是李长老自己啊！”
此话一出，众学徒面如死灰。等从外面请来三品炼丹师，李长老恐怕早就……
就在一片绝望慌乱之际，凌云像是有些不耐烦被堵着路，随手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小布袋里（其实是他随手炼制的空间袋）摸出一颗看起来灰扑扑、毫不起眼、甚至表面还有些粗糙的泥丸一样的东西。
那“泥丸”没有任何药香散发出来，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搓着玩的泥巴球。
“喏，把这个给他喂下去，死不了。”凌云随手将那“泥丸”抛给那个看起来稍微镇定点的大师兄学徒。
那大师兄学徒下意识地接住，看着手里那枚毫不起眼、甚至有点脏兮兮的“泥丸”，愣住了：“这……这是什么？”
“糖豆。”凌云懒得多解释，“喂不喂随你，别挡路就行。”
说完，他绕过这群呆若木鸡的学徒，继续朝膳堂走去，仿佛只是随手丢出了一颗石子。
那大师兄学徒看着凌云的背影，又看看手里毫不起眼的“泥丸”，再看看气息越来越微弱、脸色开始发青的李长老，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了！
“快！掰开长老的嘴！”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泥丸”送入李长老口中。那“泥丸”入口即化，根本无需用水送服。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只见李长老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那不正常的青黑色迅速褪去，一股磅礴却无比温和醇厚的生机之力自他体内爆发开来，如同甘霖洒遍干涸大地！
他紊乱的气息几乎在瞬间就被抚平，胸口平稳下来，脸上甚至泛起一丝红润。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体内那被反噬灵力冲击得裂纹遍布、险些崩溃的紫府，竟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飞速修复着，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固坚韧！
“呃……”李长老发出一声低吟，眼皮颤动，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虽然还有些迷茫，但明显已经脱离了危险！
“长老！您醒了？！” “天哪！这……这怎么可能？！” “那是什么灵丹？！效果太恐怖了！”
所有学徒都惊呆了，看着迅速恢复的李长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颗看起来像泥巴球的东西，竟然有如此逆天的神效？！这简直是仙丹啊！
李长老迷茫地感受了一下自身情况，脸上的震惊比学徒们更甚！他自己的伤势自己清楚，紫府反噬，几乎是必死之局！可现在……非但伤势尽复，连多年炼丹积攒的一些暗伤和修炼的隐患似乎都被一并修复了！修为甚至隐隐有所精进！
“刚……刚才发生了什么？是谁救了我？”李长老声音沙哑却急切地问道。
那个大师兄学徒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包括那个奇怪的杂役弟子，以及他给的那颗“泥丸”，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李长老听完，激动得浑身发抖，猛地抓住学徒的手：“那人呢？！往哪个方向去了？！”
“好像……好像是往膳堂方向去了……”
“快！扶我起来！快带我去！”李长老挣扎着就要起身，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到那位赐予他“仙丹”的恩人！不！是神人！
而此刻的凌云，已经溜达到了膳堂。
玄云宗的膳堂分为内外两层，外层供应普通弟子，内层则有小灶，供应内门弟子和长老，使用的食材也更好一些。
凌云自然是直奔内层灶房而去。
灶房里此刻正忙得热火朝天，几个厨役弟子正在准备午餐，切菜的切菜，烧火的烧火。
凌云的出现，让忙碌的灶房为之一静。不少人都认出了他这个“名人”，眼神变得有些怪异和紧张。
“喂，你怎么进来的？这里不是杂役该来的地方！”一个管事模样的弟子皱着眉头上前阻拦。
凌云没理他，目光在厨房里扫视，最后落在了角落一筐刚刚送来的、颜色深紫、形状古怪、散发着淡淡苦涩味的灵植块茎上。
“紫纹苦根？这东西你们平时怎么吃？”凌云拿起一根，好奇地问道。这玩意蕴含的土系灵气还算浓郁，但味道极苦，处理不好难以下咽。
那管事弟子见凌云无视他，还敢乱动食材，顿时有些恼火：“关你什么事！放下！这东西苦得要命，只有喂……”
他话还没说完，凌云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自顾自地说道：“苦是苦了点，但用来炖汤，配上点‘甜兰草’的根须，小火慢煨三个时辰，苦味就能转化成一种奇特的甘醇，最是润肺养脾，比直接吃那些燥热的灵兽肉强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从旁边的调料架上取下几味普通的香料，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小截干枯的、像是草根一样的东西（甜兰草根须），对着灶台上一个闲着的小陶罐比划了一下。
“你……”那管事弟子气得想骂人，觉得这杂役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故弄玄虚。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激动到颤抖的声音：
“前辈！恩公！原来您在这里！”
只见李长老在那位大师兄学徒的搀扶下，急匆匆地冲进了膳堂，一眼就看到了凌云，激动得老泪纵横，推开学徒，踉跄着就要上前行大礼！
灶房内的所有人，包括那个管事弟子，全都傻眼了！
李长老？！宗门唯一的二品顶阶炼丹师（经过刚才紫府被修复，他甚至感觉摸到了三品的门槛）！地位尊崇的李长老！竟然对着一个杂役……口称恩公？！还要行大礼？！
这世界疯了吗？！
凌云正研究着那根紫纹苦根，被李长老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有些不满地转过头：“吵什么？没看见我正在研究新菜谱吗？”
李长老被呵斥了一句，非但不怒，反而更加恭敬，连忙止住行礼的动作，小心翼翼道：“是是是，晚辈唐突，打扰恩公雅兴了！晚辈李牧，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恩公赐丹再造之恩，李牧没齿难忘！”
赐丹？再造之恩？灶房里的人听得云里雾里，但看李长老那激动恭敬的模样，绝对假不了！
那个刚才还想呵斥凌云的管事弟子，此刻脸色煞白，冷汗直流，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
凌云摆了摆手，注意力还在那根苦根上：“一颗糖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你来得正好，你是炼丹的，对食材药性应该也懂点吧？你说这紫纹苦根，除了炖汤，拿来烤着吃，刷上一层灵蜂蜜，会不会别有一番风味？”
李长老：“……”
他一代炼丹大师，被人请教丹药问题很正常，但被请教食材做法……还是在这种场合下，这感觉着实有些诡异。
但他不敢怠慢，连忙认真思考起来，甚至动用炼丹师对药性的理解，分析道：“回恩公，此物性寒味苦，灵蜂蜜性温润……若以文火慢烤，或许能中和其苦寒，激发其土灵之气，应……应是不错。”
“嗯，有道理。”凌云满意地点点头，终于放下了那根苦根，拍了拍手，“那就这么定了，晚上试试烤苦根。好了，你们忙你们的，我再去别的仓库看看有没有别的调料。”
说完，他不再理会激动万分的李长老和一群目瞪口呆的厨役弟子，背着手，悠哉悠哉地朝着存放调料的仓库走去。
李长老看着凌云的背影，激动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他忽然注意到凌云刚才随手放下的那几味普通香料和那一小截甜兰草根须，又想起凌云刚才关于炖汤的话语，心中猛地一动！
他快步走到那个小陶罐前，仔细感知着凌云刚才随手摆放的那些东西的比例和组合，越是感知，脸色越是震惊！
“这……这搭配……看似随意，却暗合五行相生、药性互补之理！虽是最普通的食材和香料，但若真按此法炖煮，其滋补之效，恐怕堪比一品灵丹！而且更温和，更利于吸收！这……这是化腐朽为神奇的药膳之道啊！”
李长老如同发现了一座新大陆，激动得浑身颤抖，对凌云的敬佩之情更是如滔滔江水！
他猛地对身边学徒吼道：“快！记下来！恩公刚才说的配方和火候！一个字都不许漏！还有！以后恩公来膳堂，所有食材调料，任其取用！谁敢阻拦，老夫扒了他的皮！”
“是！是！”学徒连忙记下，灶房内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
而此刻的凌云，已经在调料仓库里，找到了几样看起来不错的野生菌菇和一种味道奇特的果醋，正盘算着晚上能不能做个凉拌菜。
至于身后引发的轰动，于他而言，不过是找调料时，顺手和某个比较懂药性的厨子聊了两句天而已。
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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