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坐在自家的门槛上，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来来往往的村民。
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眼神空洞而麻木，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复一日的苦难生活。
他们的背脊佝偻着，双手粗糙如树皮，皮肤被烈日晒得黝黑，汗水顺着脸颊滴落，融入脚下的土地。
然而，他们的劳作却换不来一顿饱饭，换不来片刻的安宁，换不来对未来的希望。
他们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仿佛早已忘记了什么是反抗，什么是自由。
九嶷看着这些人，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
他的拳头紧紧攥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村民们要忍受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他们不反抗？
为什么他们甘愿成为猿妖的奴隶，甘愿将自己的孩子送上祭坛，甘愿让自己的生命在恐惧与绝望中一点点消磨殆尽？
他的目光转向屋内，看到老嬷嬷那种逆来顺受的表情，却是愈显愤怒。
老嬷嬷察觉到了九嶷的愤怒，她不清楚九嶷为何会如此愤怒。
对于她来说，生来所有人便都告诉她，妖族天生高贵，人族的一切本就都是妖族老爷的。
但她知道自己的孙儿生气了，于是她便静静地安抚着九嶷，安抚着他那有些暴躁的情绪。
但是，哪怕是如此逆来顺受的老嬷嬷，也有着自己的底线。
这底线就是她如今唯一的亲人——九嶷！
那一日，夜色如墨，笼罩着整个山村。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偶尔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映照在村中的土路上，显得格外凄凉。
老嬷嬷蜷缩在茅草屋的角落里，耳朵紧贴着墙壁，屏住呼吸，听着屋外村长与几个村民的低声交谈。
“今年的童男名额，就分给九嶷吧。”村长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年纪正好，猿妖老爷一定会满意的。”
老嬷嬷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村长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九嶷……九嶷……九嶷……”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九嶷是她的孩子，是她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唯一的坚持。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为妖族老爷的口食。
老嬷嬷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轻轻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九嶷的床边。
九嶷正睡得香甜，稚嫩的脸庞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纯净。
老嬷嬷伸手轻轻抚摸着九嶷的脸颊，眼中满是怜爱与不舍。
“九嶷，醒醒。”老嬷嬷低声呼唤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九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老嬷嬷，低声问道：“嬷嬷，怎么了？”
“别说话，跟我走。”老嬷嬷低声说道，随即拉起九嶷的手，带着他悄悄走出茅草屋。
夜色中，老嬷嬷牵着九嶷的手，沿着山间的小径快步前行。
她的脚步虽然蹒跚，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决。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带着九嶷逃离这里，逃离这个会伤害到她孙儿的地方。
九嶷迷迷糊糊地被老嬷嬷拉着，脚步踉跄，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感觉到老嬷嬷的手在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他低声问道：“嬷嬷，我们要去哪里？”
“别问，跟着我走。”老嬷嬷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山村的范围时，村中的火把突然亮起。
火光映照在夜空中，如同一只只狰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村民们手持火把，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老嬷嬷和九嶷团团围住。
村长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冰冷而残忍：“老嬷嬷，你这是要去哪里？是要带着九嶷逃走吗？”
老嬷嬷的身体猛地一颤，将九嶷紧紧护在身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依旧倔强地说道：“九嶷是我的孙子，我不会让他成为祭品！”
村长冷笑一声，说道：“老嬷嬷，你这是要违背村中的规矩吗？九嶷是今年的童男，这是猿妖老爷的旨意，谁也无法改变！”
村民们纷纷附和，声音中带着一种麻木的冷漠：“老嬷嬷，带着九嶷回去吧，别让我们难做。”
老嬷嬷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满是痛苦与无奈。
此刻，所有人都以为老嬷嬷已然走投无路，必然会跟着他们回去。
可是，他们所有人都低估了一位老妇人的智慧，更是低估了一位奶奶想要保护孙儿的决心。
村民们步步逼近，火把的光芒将老嬷嬷和九嶷的身影拉得极长，映照在陡峭的斜坡上。
村长的声音冰冷而刺耳：“老嬷嬷，别再挣扎了，带着九嶷回来吧。这是猿妖老爷的旨意，谁也无法违抗。”
老嬷嬷没有回答，只是将九嶷抱得更紧。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村民，眼中没有一丝恐惧，只有深深的痛苦与决绝。
她低声对九嶷说道：“九嶷，闭上眼睛，抱紧嬷嬷。”
九嶷虽然年幼，但已经感受到了老嬷嬷的决心。
他紧紧闭上眼睛，双手环抱住老嬷嬷的脖子，低声说道：“嬷嬷，我不怕。”
老嬷嬷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她的目光转向那无垠的黑暗，心中没有一丝犹豫。
她知道，自己安然离开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她早已做好了准备。
这条小径是她特意选择的，小径外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但斜坡虽然陡峭，却并非毫无生机——前提是有人甘愿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保护另一个人。
村民们似乎察觉到了老嬷嬷的意图，纷纷惊呼道：“老嬷嬷，你要做什么？别做傻事！”
老嬷嬷没有理会他们的呼喊，她的眼中只有坚定与决绝。
她低声在九嶷耳边说道：“九嶷，记住，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话音未落，老嬷嬷抱着九嶷，猛然转身，纵身一跃，脱离了小径，滚入了那未知的黑暗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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