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伶闻言，白皙纤细的手指将手中的茶盏缓缓放回茶托中。
“不急，”
洛清伶语调低缓，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你看我，都忘了礼数，还未请风道友品尝我亲手熬制的‘黄芽仙茶’。”
说着，洛清伶优雅地站起身，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执起长柄汤匙，动作娴静如水，将茶末一勺一勺地舀入铫中。
茶匙和铫口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她的动作十分缓慢，一下一下，像是在进行某种庄重的仪式。
随着她的搅动，茶汤渐渐沸腾，白色的泡沫翻滚起来，茶香四溢，萦绕在屋内。
风子垣倚靠在椅背上，目光微微抬起，看着洛清伶忙碌的身影，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茶香，心中思绪万千。
他装作无意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洛前辈，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洛清伶闻言，也不抬头，安静地搅拌着茶汤，淡淡答道：“风道友请讲。”
风子垣缓缓吐出一句让人心头一凛的话来：
“圣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他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刹那间，空气似凝固了一般。
房间里，除了沸腾的茶汤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破裂声，再无其他声响。
洛清伶舀茶的动作一顿，几乎微不可察，可她很快恢复如常，神色依旧波澜不惊。
她并未立刻回应风子垣的问题，而是优雅地将茶汤舀入精致的青瓷茶盏之中，然后递给风子垣。
做完这一切，说着，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
“陛下死于突发的风寒，他驾崩之后，我便离开了京师，四处云游。机缘巧合之下，接下这副监察使的职务，来到这里，调查‘牧云堡’之战失利的原因。”
风子垣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手中把玩，目光灼灼地盯着洛清伶，嘴角笑意越发深邃，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洛前辈倒是恪尽职守，一丝不苟。只是前辈你察来察去，最后却害得我被逐出宗门，这笔账……是不是该算到前辈头上？”
洛清伶听到风子垣这番挤兑，掩嘴轻笑，说道：“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至于你打了闻昊天那件事嘛……可真怪不到我头上。不过，我还真是小瞧你了，连这个小霸王都敢打！”
风子垣哈哈一乐，语调轻松：“此子目中无人，早就该有人出手教训了。我不过顺应民意，当了那个坏人罢了。”
洛清伶闻言，眸光一闪，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语气顿时变得犀利了些，直勾勾地看着风子垣，像是一柄锋利的长剑直刺人心：
“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她说得直白而干脆，语气中隐隐透着一股质问。
风子垣抬头，笑意却逐渐收敛，微微向前靠了靠，语气低而沉稳：“有何打算？”
他抿了抿唇，像是在斟酌，又像是在回味，“我跟一位好友有个约定，要替她做一件事情。虽说有些麻烦，应该也不算难事，只是需要花些时间罢了。”
洛清伶闻言，脸上的神情变得认真了几分，开口道：
“风道友，其实，以你的才华，留在‘星辰道’，未免有些屈才了。”
顿了顿，美眸若有所思地从风子垣脸上扫过，
“你可知，这天下之大，远非你眼前所见这般？倘若有机会，平步青云，你可愿一试？”
“平步青云？”
风子垣轻轻挑眉，随后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决：“比起什么平步青云，我更喜欢做个散修。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洛清伶听到风子垣的拒绝之词，刚要开口，表情突然一僵，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然后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是我冒昧了。既然如此，那我要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
风子垣看着洛清伶的神情变化，心中暗暗思忖道：“原来是想招揽我啊！可惜，我刚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可不想再跳进另一个火坑，任人摆布！”
他心思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站起身来，微微拱手，“洛前辈，既然如此，那风某还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不叨扰了！”
洛清伶看向他，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却并未开口挽留，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风子垣转身正要离去，洛清伶却突然出声：“风道友，请留步。”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风子垣的耳中，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洛清伶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一个雕工精美的木盒，纤手轻轻一推，送至风子垣面前。
风子垣眉头一扬，目光落在那木盒之上，多了几分疑惑。
“洛前辈这是何意？”
洛清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木盒又推近了几分，淡声道：“打开看看。”
风子垣稍作迟疑，最后还是伸手打开了木盒。
木盒打开的瞬间，金光闪过，一只通体金黄的小鸟正静静地匍匐在盒中。
它只有巴掌大小，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波动，金色的羽毛似金属铸造般光泽流动，精致得如一件艺术品。
“金……金翅鸟！”风子垣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只金翅鸟，可以不受距离限制地传递消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与我取得联系。”
洛清伶语气平静，话里却隐隐透着一分殷切，“今天你或许无意与我同行，可如果有朝一日改变了想法，可以随时联系我。不急，我愿意等。”
风子垣看了看“金翅鸟”，再看了看洛清伶，点了点头，将盒子合上收入怀中：“承蒙洛前辈厚赠，我便却之不恭了。”
说罢，微微拱手，一句“告辞”后，转身洒脱离去。
……
等风子垣离开后，洛清伶缓缓收回目光，起身出了房间，来到隔壁房间外，轻轻叩响了房门。
“进来。”一个浑厚而低沉的男声从门内传来。
洛清伶推门进入，只见窗边正端坐着一个男子。
他面容刚毅，身着一袭素色长袍，腰间佩戴着一柄短刀，双眸冷峻，正注视着窗外的街道。
此人正是方清毅。
“尊者。”
洛清伶微微颔首，恭敬地唤道。
方清毅转过身来，目光带着一丝不满，冷声责备道：“伶儿，没有我的允许，你便向风子垣递了橄榄枝，未免太心急了吧？”
洛清伶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答道：“尊者见谅，我的确心急了一些，却并非鲁莽。风子垣的表现有目共睹，无论是心智还是修为，都称得上是天赋卓绝。能在重元境越阶击杀四象境修士，这等天资，古往今来也是凤毛麟角。我只是想趁早将这匹千里马招揽进来，以免被其他势力捷足先登。”
方清毅听罢，眉头稍稍舒展，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我理解你的心情。事实上，早在几年前风子垣以重元境初期修为击败并重创齐宣时，我就已开始关注他。无论是安排他去‘玉霄峰’执行任务，还是此次‘牧云堡’之战，都展现出惊人的实力和潜力。今日，我暗中观察了他一番，此子给我的第一印象不错，既不献媚，也不轻慢，这份心性，实属难得。”
他顿了顿，却还是摇了摇头：“可有一点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们目前对此人的来历和背景仍一无所知。不了解他的过去，就无法掌握其弱点，一个来历不明之人，难以真正掌控。而我们需要的是绝对忠诚之人。”
“可我观此人，重情重义，疾恶如仇，应当是个正直之人。”洛清伶说道。
“话虽如此，可此人行事乖张，不惜得罪闻家，出手教训闻昊天，足以说明他性格桀骜不驯，并非易于掌控之人。所以，我们才故意借题发挥，将他逐出星辰道。这样的名声，其他宗门恐怕也不敢轻易再接纳他。”
方清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又道：
“更何况，他杀了上三旗那么多修士，就算真的投奔了那边，也绝不会有好日子过！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必要时，再推波助澜一番，堵死他去上三旗的路也未尝不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再等等吧！必须让他走投无路，才会心甘情愿地加入我们！没有宗门的支持，一个散修是没有未来的！他迟早会明白这个道理！”
洛清伶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尊者所言极是，确实是我操之过急了。”
方清毅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来，对洛清伶说道：“别再想风子垣的事了。你接下来要做的，是全力准备即将到来的任务。我会帮你把现有的差遣推掉，你只需专心致志地准备，争取早日归来。”
洛清伶微微一躬身，恭敬地答道：“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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