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姑妈，你们来的蛮快的啊！”罗明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快步迎到院门口，亲自将许金平和罗群英夫妇让进堂屋。他先是对罗群英道：“姑妈，我妈在里屋呢，正念叨您，说有点小话想跟您唠唠。”随即招呼罗芳：“芳芳，快带姑妈过去。”
罗芳会意，亲热地上前挽住罗群英的胳膊：“姑妈，这边走，妈可想您了！”
支开了罗群英，罗明脸上的笑容未减，却更添了几分亲近的意味，他自然地拉着许金平走到炉火旁最暖和的位置坐下：“姑爷，这边坐，暖和！您尝尝，这是秀云娘家带来的新茶，说是山里的野茶，味儿不错。”
许金平接过罗明递来的搪瓷缸子，吹了吹浮沫，啜饮一口，赞道：“嗯，是香！回甘也好！”这几日过年，在他刻意地维系和操持下，与罗明之间因工地那点龃龉而产生的隔阂，似乎被节日的喧闹和亲情的纽带暂时抹平了，两人显得亲近了不少。
他放下茶缸，貌似随意地切入正题：“大明，年后的安排……心里有谱了？”
罗明脸上的笑容收拢了些，变得沉稳而认真：“嗯，这两天琢磨了下，有了一些想法。”
“哦？”许金平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你是怎么打算的？说出来姑爷帮你参谋参谋。”这才是他今天最关心的核心问题。
“首先，”罗明声音低沉而清晰，“明天，我就要先去三镇了。那边科教楼收尾，新项目的前期准备，都得抓起来，耽误不得。”
许金平点点头：“应该的，开年就得抢个好彩头。”
“其次，”罗明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去年托您的福，跟着工程队，也算挣了点辛苦钱。这笔钱，我打算先紧着我爸的腰治。”他看着许金平的眼睛，“我托人打听好了市里的大医院，专家看了片子，说……说还有点希望，配合治疗和康复训练，有站起来的可能。无论如何，这钱，得花！我不能看着他老人家在轮椅上苦熬一辈子。”这话带着儿子沉甸甸的决心。
许金平闻言，脸上立刻露出真诚的欣慰和赞同：“那太好了！大明，这是正事！天大的正事！华平大哥要是能站起来，那可是咱们全家的福气！钱花在刀刃上，值！”他连声附和，等着罗明的下文，知道重点还在后面。
“谢谢姑爷理解。”罗明微微颔首，话锋顺势一转，带着一丝无奈，“正因为这样，我今年肯定得经常往市里医院跑，工地上……难免看管不及时，精力顾不过来。”
许金平的心提了起来，预感到关键点来了：“那……工地上这一摊子？”
“所以，我打算，”罗明语气果决起来，“把今年的工程，都分割包出去！按项目或者按工种，分包给信得过、有能力的工头。具体的工价，咱们到时候根据项目难度、工期要求，再坐下来细谈。当然，科教楼就不在此列了，就剩点收尾，我们自己人顺手就干了。”他抛出了分包制的核心方案。
许金平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分包！这意味着他有机会自己当个小包工头！独立负责一块，盈亏自负，但收益空间更大！他强压住心头的激动，顺着罗明的话问道：“哦？那……有合适的人选了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心里倒是有几个名字在琢磨。”罗明没有直接点破，而是抛出了条件，“包工的工头，自己首先得经验丰富，手艺过硬，在工人里能服众。其次，得有点管理能力，能管好人、管好料、管好进度，出了岔子能扛事。不然，包给他，最后亏了钱，或者砸了招牌，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那是那是！”许金平连连点头，深以为然，“没经验、没能力，光想着包下来赚钱，那只能亏得底掉！大明你考虑得周全！”他这是在极力展现自己的“经验”和“能力”。
罗明却似乎无意在这个话题上深入，只是点到即止地认可了许金平的说法。他端起茶缸喝了口水，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也是今天请许金平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另外，今年我打算让秀云也跟着一起过去。欣欣和浩浩都带上。”他看着许金平，“毕竟我和罗亮一走，我爸我妈又得去市里治病，家里就剩秀云带着两个孩子，我也不放心。带到工地上，虽然条件差点，但一家人在一起，有个照应。”
“嗯嗯，这是妥帖的考虑！”许金平由衷赞同，“一家人，还是在一起好。工地那边，租个大点的房子就行。”
“家里的田，我也跟我二叔二婶说好了，”罗明继续道，“今年全给他们种。收成好坏，看老天爷。到时候他们给我们留点口粮就行，别的不用操心。”他安排得井井有条。
铺垫了这么多，罗明终于露出了些许迟疑，眉头微蹙，目光也沉了下来：“就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有点难办。”
“什么问题？你说！”许金平立刻关切地问。
“娟娟怎么办？”罗明看着许金平，语气带着明显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我们一家都走了，她一个人在家，挺着那么大肚子，身边没个亲近人照应，我们怎么放心？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这是大事！可跟着我们去三镇……工地上环境嘈杂，条件也差，她这月份，似乎也不太方便。”
他顿了顿，终于点出了核心：“我就想问问他们两口子的意思。可这都初五了，一直没碰见许凯的人影。娟娟说他去走亲戚了，具体去哪儿了，啥时候回来，也没个准信。”
罗明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许金平的眼睛，语气诚恳中带着家族长兄的分寸感：“本来嘛，娟娟是我亲妹妹，我给她安排住处、安排照顾，也说得过去。可她毕竟嫁人了，是许家的媳妇。没有许凯这个当丈夫的首肯，我这当大舅哥的，就怕好心办坏事，成了越俎代庖。更怕许凯心里头……有什么想法，觉得我们罗家手伸得太长。”他特意强调了“嫁人”和“许家的媳妇”这两个身份。
最后，他点明了许金平的关键角色：“这不，就赶紧把您这位媒人请过来商量商量嘛。您是两边都知根知底的长辈，您看这事……怎么安排才妥当？”当初罗娟和许凯是“私奔”后补办的婚礼，为了名正言顺，媒人的角色至关重要，而许金平作为许凯的本家小叔，又是罗家的女婿，自然是最合适、也最具权威的“媒人”。
听话听音！许金平脑子飞快地转着。
罗明这番话，表面上是商量罗娟的安置，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对许凯长期失联、把怀孕妻子丢在娘家的强烈不满！
这小子，成了家还不踏实？
又跑哪儿野去了？
“嗨！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啊？”许金平立刻摆出长辈的架势，大手一挥，声音也提高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是他大舅哥，我是他小叔！我们俩商量定了的事，他还敢炸刺不成？反了他了！”他先给罗明吃了颗定心丸，大包大揽，“再说了，年后你那边工地开工，我们肯定都要跟着你过去的！把娟娟一个大肚婆一个人丢在老家？这像话吗？肯定不行！必须得带着！”
罗明等的就是他这句表态，但脸上依旧带着忧虑：“您肯定是要去的，这我知道。可许凯要不要去……我就不确定了。”他话锋陡然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具爆炸性的信息，“娟娟昨天跟我说……许凯找她拿了1500块钱，说是她压箱底的钱，准备去买摩托车，方便以后带她出门。”
许金平脸上的“豪气干云”瞬间僵住，心里咯噔一下！一千五！压箱钱！
罗明仿佛没看到他的脸色变化，继续用平缓却更显沉重的语气说道：“我想着，他可能是……在老家这边找到了什么别的路子？或者有什么好门路能赚钱？年轻人想闯荡，是好事。他要是真有更好的路子，我绝不拦着，反而替他高兴。”
他先给了一个台阶，随即话锋陡然下沉，带着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警告，“但是！姑爷，您一定得给他交代清楚！娟娟，他必须给我照顾好！这月份都八个月了，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半点马虎不得！万一出点岔子，我罗明第一个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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