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大这个工地呢，”他缓缓开口，“从根子上说，还是我当初在通达公司内部包下来的工程，然后再分包给你们几个来做。后来我被借调到一建，波总接管了那边，这个项目也就暂时由波总那边直接对接管理了。”他这是在强调项目的源头归属和他们的关系链。
“今天，”罗明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波总也特意和我提了。当初，我包给你们是什么价，以后结算，就还是什么价！中间的差价，该我罗明拿的，一分不会少！剩下的，我和波总那边自然会处理好。你们，只管按合同、按质量、按时把活干好！”这话掷地有声，既是承诺，更是一种无形的敲打。
他要紧紧神，让这些亲戚们清楚，无论通达变成华建还是什么，他罗明在利益链上的位置没有变，甚至因为张波的承诺而更加稳固。别以为他暂时不在工地一线，就能起心思绕过他，或者克扣他那份应得的。
果然，这话一出，李志远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眼神闪烁了一下。
李志文和许金平则神色坦然。许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罗明将他们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继续道：“新公司，华建，那边确实还有不少大项目。其中有一个最大的项目，叫常青花园，我现在是副经理。”他刻意在“副经理”上加重了音，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看到他们眼中瞬间亮起的光芒，他话锋一转，带着绝对的自信，“等公司整合完了，这个项目的经理，就是我！”这是张波的目标，也是他此刻必须展现给这些“自己人”看的决心和能力。
“活呢，肯定不会少！”罗明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描绘蓝图的感染力，“常青花园，一起几十栋六层的民房！规模比中医大只大不小！现在有几栋已经有人在搞内粉了，不过最近新完成土建的几栋，还没开始分包。到时候，水泥砂浆、内外墙粉刷、贴砖……活多的是，就怕你们人手不够！”他画了一个诱人的大饼。
客厅里的气氛明显热烈起来。李志远眼中满是兴奋，仿佛看到了大把的钞票。李志文和许金平也露出了期待的笑容。许凯搓着手，显得有些激动。
然而，罗明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严肃而冷峻，如同给滚烫的铁块浇上一盆冷水：
“但是，”他目光如电，再次扫过每一个人，“丑话，我得说在前头！”
兴奋的气氛瞬间凝固。楼道里只剩下罗明清晰而带着力量感的声音。
“后面，你们自己在外面接的私活，我不管！那是你们的本事，挣多挣少是你们的。”他话锋如刀，“但是，凡是我手上给你们的项目——无论是现在中医大的收尾，还是将来常青花园的分包——我要抽20%！”
“20%”这个数字，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楼道里，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李志远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痛和抵触。李志文眉头微皱，似乎在快速计算得失。许金平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带着思索。许凯则把头垂得更低。
罗明无视他们微妙的表情变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们只要不给我掉链子——质量过硬、安全不出事、按时交工、别给我惹麻烦——我罗明保管，该你们的钱，一分不少！工程款结算，没人敢卡你们！遇到麻烦，我出面摆平！你们只需要安心做你们的事，带好你们的队伍，管好你们的工地！”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李志远，又缓缓扫过其他人，声音放缓，却带着更深沉的压迫感：
“都是亲戚，血脉连着筋。愿意接这个条件，跟着我干的，我欢迎。觉得这个抽成高了，不愿意接受的，现在就直接说出来！”他摊开手，做出一个“请便”的姿态，“我罗明，绝不强求！更不会因此坏了亲戚情分！”
楼道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更衬得此地的气氛压抑。
罗明看着他们脸上复杂的表情，心中了然。他知道这个抽成比例在市场上算低的，一般的转包可能要抽20%-50%不等，他这真的算良心了。
真要20%都不想付出，到时候他也是有手段的。
他微微向前倾身，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算盘珠子敲在人心上：
“其实，你们自己心里都有一本账。就算我抽了这20%，”他目光灼灼，“你们算算，在我给你们的项目上，你们最后拿到手的纯利，是不是也比你们自己出去接那些小打小闹、价格压得死低、还要看人脸色、求爷爷告奶奶才能拿到钱的活，赚得还要多？还要稳当？”
他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众人心中的算盘。
李志文最先反应过来。
是啊，跟着罗明，项目稳定、体量大、付款有保障（至少在罗明承诺的前提下）、遇到麻烦有人扛。
虽然抽成20%，但省去了无数自己找活、垫资、催款的心力和风险，综合算下来，确实更划算，也更安心。
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许金平作为长辈，想得更长远些。
罗明现在势头正猛，又搭上了张波这样的大佬，还有新公司的大项目在手。
跟着他，虽然要抽层，但大树底下好乘凉，长远看，不亏。
他默默点了点头。
许凯更是没有选择。
他本身能力有限，全靠罗明这个大哥提携。
别说20%，就是再高些，只要罗明给他活干，他就得接着。
他低声说：“大哥，我没意见，都听你的。”
只剩下李志远。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内心在激烈挣扎。
他觉得自己也算个“总”了，手下也带着十几号人，总想着多捞点。
20%的抽成，像割他的肉一样疼。
但姐夫罗明描绘的前景又实在诱人，常青花园那几十栋楼的活计，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他。
而且，他深知自己几斤几两，离了罗明这棵大树，他李志远在外面，未必能玩得转。
“姐夫……”李志远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艰难地开口，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瞧你说的……我们……我们当然愿意跟着你干啊！没有你带我们出来，我们现在还在老家地里刨食呢！抽成……抽成就抽成呗，应该的！应该的！”他终于还是向现实和利益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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