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城门还浸在晨雾里，林辰刚走到护城河旁，就看到苏沐月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站在柳树下。她换了身厚厚的棉袄，领口和袖口都缝着兔毛，怀里抱着个油纸包，香气顺着纸缝钻出来，竟是刚出炉的肉包子。
“给。”她把油纸包递过来，指尖冻得发红，“我娘凌晨起来蒸的，趁热吃。”
林辰接过包子，热气透过油纸烫得指尖发麻，咬一口，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来，是熟悉的葱姜味，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做的味道。他刚想道谢，就见周明和凌霜也快步走来，两人都穿着厚重的冬衣，周明背上还驮着个更大的包裹，里面塞着苏老爹给的抗寒帐篷和防潮垫。
“早啊！”周明把包裹往地上一放，呼出的白气在晨雾里散开，“我刚才在城门口看到个奇怪的老头，穿着单衣站在雪地里，问他话也不理，就盯着咱们看。”
凌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城墙根下站着个灰衣老者，头发和胡须上都结着白霜，身上的单衣破烂不堪，却丝毫不见畏寒的样子。更奇怪的是，他脚边的积雪竟没有脚印，仿佛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
“别管了，我们快走。”凌霜拉了拉周明的袖子，声音压得很低，“这人身上没有真气波动，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林辰也注意到老者的目光，那眼神不像恶意，反倒像在审视，又带着点……悲悯？他皱了皱眉，将“守护”玉佩悄悄握在手心，玉佩传来温润的暖意，让他安心了些。“先赶路，保持警惕。”
四人穿过城门，踏上通往冰封荒原的路。越往北走，气温越低，路边的草木早已枯死，土地冻得像铁块，踩上去咯吱作响。到了午后，天空飘起细碎的雪，落在棉袄上簌簌发抖，远处的地平线渐渐与灰白的天空连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歇会儿吧。”苏沐月从行囊里拿出水壶，壶嘴已经冻上了，她用离火烤了烤，才倒出温水递给众人，“再走三个时辰就能到荒原边缘的‘冻土镇’，据说那里是最后一个有凡人居住的地方。”
林辰望着远处白茫茫的荒原，虚神悄悄探出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回来，像是撞在冰墙上，识海传来一阵刺痛。“这里的天地灵气很奇怪，”他揉了揉眉心，“像是被冻结了，连地脉之气都跑得很慢。”
凌霜取出古玉，玉上的纹路在低温下泛着淡淡的蓝光：“你看，古玉的反应越来越强了，说明我们离那处遗迹不远了。”
正说着，周明突然指着左前方低呼：“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雪地里躺着个黑色的影子，像是个人。林辰立刻放出镇岳令，金色的护罩将四人笼罩，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竟是个穿着黑袍的修士，已经冻成了冰雕，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胸口插着根冰晶长矛，矛尖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黑气。
“是蚀骨之息！”凌霜脸色骤变，指着冰雕胸口的伤口，那里的血肉已经变成灰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生机，“和典籍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苏沐月蹲下身，用离火轻轻扫过冰雕，冰层融化的地方露出黑袍内侧的纹路，竟和之前影像里黑袍人的令牌图案完全一致。“他是深渊之母的人？”
“不像。”林辰摇头，指尖拂过冰雕的手腕，那里有个浅浅的烙印，是天风宗的标志，“这是天风宗的弟子，可能是来探查的，却被自己人杀了。”
周明倒吸一口凉气：“内讧？”
“更像是灭口。”林辰看着冰雕惊恐的脸，“他死前一定看到了什么，才被杀人灭口。”他用镇岳令的灵气护住手掌，小心地取下冰晶长矛，矛尖的黑气一接触灵气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消散了，“这长矛是用荒原的冰髓做的，上面的黑气比魔渊的魔气更阴寒。”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在雪上。林辰立刻将众人护在身后，镇岳令的金光陡然增强——只见之前在城门口看到的灰衣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手里拄着根冰杖，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你是谁？”苏沐月的离火在掌心跳动，随时准备出手。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冰杖指向冰雕，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不该看的。”
“你知道深渊之母？”林辰追问。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缓缓点头：“沉睡了三千年，还是要醒了啊……”他看向林辰手中的“守护”玉佩，忽然笑了，皱纹堆在一起，像冻裂的土地，“玄老和无尘的后人？倒是比他们当年机灵些。”
“您认识玄老？”林辰心中一动。
“何止认识。”老者咳嗽了两声，吐出的白气里竟带着血丝，“当年封印深渊之母时，我就在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人，“你们斗不过她的，趁早回去吧。”
“为什么？”凌霜不解，“我们连魔渊都封印了。”
“魔渊？”老者嗤笑一声，冰杖往地上一顿，周围的雪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露出地下埋藏的冰层，冰层里冻着无数扭曲的影子，像是被冰封的魂魄，“那不过是深渊之母的一缕发丝罢了。真正的她，能冻结时间，吞噬神魂，我们当年付出了三百修士的性命，才勉强把她锁在冰核里……”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原本细碎的雪变成了漫天风雪，风里夹杂着尖锐的呼啸，像是无数人在哭嚎——正是苏老爹说的鬼哭风！
“不好！”周明脸色大变，指着远处的天际线，那里的云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被墨染过的棉絮，“风来了！”
老者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冰杖往地上重重一插，冰层突然裂开，露出一个避风的雪洞：“快进去！这风里有‘噬魂冰’，沾到就完了！”
四人来不及多想，跟着老者钻进雪洞。刚躲进去，鬼哭风就席卷而至，洞外的雪被风卷成旋转的白色柱子，发出的呼啸声让人头皮发麻，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抓挠洞壁。林辰贴着洞口往外看，只见刚才那具冰雕在风里瞬间碎裂，冰晶长矛被风卷着撞上远处的岩石，竟硬生生插进了岩石里，矛尖还在微微颤动。
“好强的力道！”周明咋舌，“这要是被卷出去，怕是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老者靠在洞壁上，剧烈地咳嗽着，咳出的血滴在雪地上，瞬间冻成了红色的冰晶。“这风是深渊之母醒了的征兆，”他喘着气说，“她在呼唤散落在荒原上的噬魂冰，等集齐了，就能冲破冰核的封印……”
林辰拿出“守护”玉佩，玉佩此刻烫得惊人，表面的“守护”二字亮起金光，洞外的风声似乎都减弱了些。“玉佩能克制她？”
“能暂时压制，”老者看着玉佩，眼神复杂，“但撑不了多久。冰核在荒原中心的‘时光冰窟’，你们要在她冲破封印前，用五系奇石和玉佩重新加固封印，否则……”他没再说下去，但 everyone 都明白他的意思。
鬼哭风持续了一个时辰才渐渐平息。林辰钻出雪洞时，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样——原本平坦的雪地被风雕刻出无数尖刺状的冰棱，远处的岩石上覆盖着层厚厚的白霜，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吸进肺里像刀割一样疼。
“我们得加快速度。”林辰看着天色，“按老者的说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雪洞，只在地上留下一行字，是用冰杖刻的：“时光冰窟的钥匙，在冻土镇的老钟表匠手里。”
周明摸着后脑勺：“这老头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谁啊？”
“不管是谁，”苏沐月握紧离火，“至少他没害我们。先去冻土镇找老钟表匠，拿到钥匙再说。”
四人继续往北走，雪地上留下四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林辰回头望了一眼，荒原在暮色里像头沉睡的巨兽，而他们，正一步步走向巨兽的心脏。
他握紧手中的暖手炉，铜炉的温度透过布包传过来，让冻得发僵的手指恢复了些知觉。苏沐月走在他身边，兔毛领口蹭着脸颊，留下点痒痒的暖意；周明和凌霜在后面争论着老钟表匠会是什么样子，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却带着种奇异的安心感。
或许正如老者所说，前路凶险得超乎想象，但只要身边还有这些人，再深的冰窟，再冷的荒原，好像也能走过去。
暮色渐浓，远处终于出现了几点灯火，像黑夜里的星星——那是冻土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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