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个微寒的午后,李国栋如约而至。
林晓梅开了门,脸上带着熟悉的热情笑容:
“李哥,真准时!快进来!外面冷吧?”
“还好。”
李国栋点点头,目光越过她,
习惯性地扫向客厅书架上的那些相册。
那本深蓝色的绒布相册,此刻安静地立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妈!李哥来了!”
林晓梅朝里屋喊了一声,随即引着李国栋走向阳台,
“工具我都准备好了,放阳台了。真是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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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不大,堆着些杂物和几盆半枯的绿植。
一根白色的pVc雨水管沿着墙角下来,靠近地面的接口处果然有些湿漉漉的水渍,周围的墙皮也起泡剥落了。
“就是这里渗水。”
林晓梅指着那水渍,
“一下雨就滴滴答答,烦死个人。”
林晓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烦恼和依赖,
“李哥,你看能修吗?物业拖拖拉拉,指望不上。”
李国栋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渗水处,冰凉潮湿。
“接口老化了,密封圈估计不行了。换一个就行,小问题。”
他声音平稳,带着一种技术性问题的笃定。
这让他感到一丝踏实,比处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要简单得多。
“太好了!我就知道李哥你有办法!”
林晓梅的语气立刻轻快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工具我都放这儿了,你看缺不缺什么?扳手、生料带、新的密封圈……我也不懂,就照着网上说的买了。”
一个小工具箱和几样崭新的零件放在阳台角落的一个旧凳子上。
李国栋扫了一眼,东西倒是齐全。
他点点头,挽起袖子,拿起活动扳手,开始拆卸老旧的管箍。
金属与塑料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阳台通往客厅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张淑芬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她没有立刻进来,
只是安静地站着,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白色毛巾。
“妈,你歇着呗,这儿有李哥弄就行了。”
林晓梅回头说道。
张淑芬没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动作轻缓地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开衫,里面是素色的棉布衬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髻。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很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阳台空间本就狭小,堆了杂物又站了三个人,更显局促。
张淑芬没有打扰李国栋的工作,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他的动作上。
李国栋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那是一种无声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关注,
让他后背微微有些紧绷。
他努力专注于手上的活儿,将锈死的旧管箍一点点拧松。
汗水开始从他额角渗出。
深秋午后的阳光虽然不强,
但躬身作业加上用力,
还是让他感到些微燥热。
就在他需要腾出手去拿新的密封圈时,一条叠得方方正正的白色毛巾,无声地递到了他的手边。
动作自然流畅,时机恰到好处。
李国栋愣了一下,抬头。
张淑芬正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下意识地接过毛巾,道了声:
“谢谢张阿姨。”
毛巾柔软干净,带着阳光晒过的蓬松感。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那点燥热似乎也被吸走了些许。
他继续工作,拆下旧密封圈,清理接口处的污垢和水渍。
细小的灰尘颗粒在阳光里飞舞。
当他需要生料带缠绕新接口时,一卷崭新的白色生料带又适时地递到了他眼前。
还是那只略显苍老、指关节有些粗大的手,动作依旧无声而精准。
这一次,李国栋没有立刻去接。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张淑芬。
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抬了抬拿着生料带的手,示意他拿着。
她的眼神很专注,但不是盯着他,而是盯着他正在操作的管道接口,仿佛在确认他的每一个步骤。
这种专注,不带任何情绪,却奇异地让李国栋感到一种被理解和支持的错觉。
他接过生料带,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指,冰凉。
“您……坐着歇会儿吧,站着累。”
李国栋有些不自在地说。
张淑芬轻轻摇了摇头,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但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没有离开,依旧站在那个一步之遥的位置,像一尊沉默的守护者。
林晓梅靠在阳台门框上,看着这一幕,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李哥,我妈就这样,闲不住。你别管她,她看你干活儿比看电视还入神。”
李国栋没再说什么,
低下头继续缠绕生料带。
动作间,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钻入他的鼻腔。
不是香水,也不是花香,更像是一种老式肥皂的清新气味,淡淡的,带着点草木根茎的清冽,又有一点晒干花朵的微甜。
茉莉香。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在李国栋的心底漾开一圈涟漪。
这味道……太熟悉了。
是母亲张秀生前最喜欢用的那种茉莉香皂的味道。
她总说这味道干净、提神,洗衣、洗澡都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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