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风暴过后,是足以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死寂。
江掠站在那片废墟的中央,气息内敛,渊渟岳峙。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墙角那道绝美的身影,不言,不语。
司徒黛的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她那颗承载了瑶光圣地万载传承,映照过诸天星辰的道心,此刻,却是一片空白。
仿佛一幅最完美的画卷,被泼上了一桶无法理解的浓墨,所有的秩序与美感,都被搅得混乱不堪。
发生了什么?
她的大脑,在以一种远超光速的速度疯狂运转。
瑶光圣地的万千典籍,从《星源初解》到《圣人道论》,从《百草奇经》到《禁忌异闻录》,无数部她早已倒背如流的古老经文,在她识海中化作亿万光影,飞速闪过。
她试图寻找。
寻找任何一种能够解释眼前这匪夷所思一幕的功法。
任何一种能让凡人在一夜之间,从淬体九品直冲武者巅峰的丹药。
任何一个与“混沌”二字相关的,哪怕是只言片语的记载。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的认知,她引以为傲的传承与见识,在这绝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现实面前,被彻底碾碎,显得苍白而又可笑。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再一次落在了江掠的身上。
那个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的肉身,流淌着她从未见过的、古老而深邃的灰色气流。
他的根基,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位圣地长老都要稳固,仿佛不是刚刚筑成,而是已经矗立了万古岁月。
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吞噬了所有星光的古井,再也看不到半分昨日的怯懦与不甘。
一个荒谬到让她神魂都为之战栗的念头,不可抑制地,从她心湖的最深处浮了上来。
昨夜发生的一切。
那场她以为是针对自己清誉的卑劣阴谋。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阴谋。
而是一场……她完全无法理解,甚至连瑶光圣地历代圣人都无法触及的,法则层面的……
惊天因果!
当“因果”这两个字浮现的刹那,司徒黛娇躯剧震。
她再次想到了自己体内那消失的“锁灵散”,以及那变得更加圆融精进的玲珑道基。
再提“杀死江掠”,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个少年,不再是一个需要被抹去的污点。
他本身,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足以动摇她武道根基的谜团!
一个活生生的,与她发生了最深层纠缠的,行走的天地异数!
这一刻,司徒黛的恐惧,终于从个人的荣辱与贞洁,上升到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高度。
对整个瑶光圣地。
乃至对整个世界现有秩序的,深深的担忧!
混沌神体。
一夜之间,破境巅峰。
这种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整个世界的强者,都会为之疯狂!
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个少年抓走,切片,研究,试图窥探他身上的终极奥秘!
而自己,这个与他发生了最不堪关系的瑶光圣女,又将被置于何地?
瑶光圣地的清誉,将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泄露!
一个字都不能!
这个念头,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死死地刻在了她的灵魂之上。
她看着江掠。
看着这个与自己命运诡异相连的少年。
看着这个自己本该一指碾死,此刻却成了自己最大麻烦的“淫贼”。
高高在上的瑶光圣女,第一次,在一个凡俗男子面前,感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与棘手。
她明白。
她必须放下自己那可笑的骄傲与尊严。
与他,“谈判”。
这个认知,像一根最尖锐的冰刺,狠狠扎进了她那颗高傲的道心,带来一阵屈辱的刺痛。
她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
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到平日里那般清冷,那般不含一丝烟火气。
但胸腔中那剧烈起伏的心跳,却让她的努力,化为了泡影。
一丝她自己都无法掩饰的、极细微的颤抖,还是从她的唇间,泄露了出来。
“你……”
她终于开口。
声音干涩,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权力的天平,在这一问出口的瞬间,已然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
她盯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出了那个足以颠覆她过去所有认知的问题。
“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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