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死寂，持续了很久。
久到人们以为自己的听觉和思维，都一同在那场恐怖的自爆中被彻底摧毁。
当裁判那一声嘶哑的、颠覆了所有人认知的宣判，如同惊雷般炸响时，整个会场并没有如预想中那般爆发出议论。
而是陷入了一种更深，更诡异的麻木。
赢了。
又赢了。
用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荒谬，更加离谱，更加不讲道理的方式。
人们看着那个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下去，浑身焦黑，却还保留着一丝微弱意识的身影，再看看擂台上那个同样焦黑，却被判定为胜利者的陈默。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嘲笑？
已经笑不出来了。
质疑？
连质疑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种全新的，混合着敬畏、恐惧与荒诞的情绪，开始在十万人的心中，悄然蔓延。
他们看江掠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小丑，一个废物，一个运气好的投机者。
而是在看一个……行走的神迹。
一个披着人皮，将“运气”二字演绎到了神明领域的，不可名状的存在。
“下一轮，他要是直接让对手自己绊倒摔死，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人群中，有人用一种梦游般的声音喃喃自语。
这句话，得到了周围所有人麻木的，深以为然的点头。
在这片诡异的氛围中，积分赛第五轮，也是最后一轮的匹配，开始了。
穹顶之上的光幕，飞速滚动。
这一次，全场十万道视线，都带着一种近乎于朝圣的虔诚，死死地，锁定在了江掠那个头像之上。
他们想见证奇迹。
嗡！
光幕定格。
江掠的右侧，出现了一个神情孤傲，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少年。
在他的头像旁，有一行额外标注的金色小字。
【欧阳飞，蓉城兵器世家‘欧阳家’嫡系天才，佩剑‘青霜’，玄阶下品宝兵】
“欧阳家的人！”
“他的剑，据说能轻易切开三寸厚的合金钢板！”
“这……这总不能再靠运气了吧？难道他的运气，比玄阶宝兵的锋芒还要锐利不成？”
议论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
他们已经不敢再把话说死。
五号擂台。
欧阳飞一身青衣，长身玉立，手中捧着一柄连鞘古剑。
他没有看江掠，而是用一块雪白的丝绸，一丝不苟地，轻轻擦拭着自己的剑鞘。
那姿态，仿佛这世间万物，都不及他手中的剑重要。
当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的瞬间。
锵！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响彻全场！
一道秋水般的青色剑光，骤然出鞘，快得如同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
欧阳飞根本没有半句废话，人与剑，在出鞘的刹那，便已经化作了一道致命的流光，直刺江掠的咽喉！
剑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剑气森然，割得人皮肤生疼。
面对这迅捷无比，杀机毕露的一剑，江掠的反应，一如既往。
他“骇”得脸色发白，脚下一个踉跄，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姿态，险之又险地向后仰倒，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嗤！
一缕断发，飘然落下。
欧阳飞一击不中，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手腕一抖，剑势再生！
刷！刷！刷！
漫天剑影，瞬间绽放，如同一张由死亡编织而成的大网，将江掠彻底笼罩！
刺、劈、撩、点、崩！
每一招，都简单直接，却又狠辣到了极点，招招不离江掠周身要害！
而江掠，则像是一叶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小舟。
他就在那片密不透风的剑网之中，用一种近乎本能的、狼狈到了极点的姿态，疯狂闪躲。
左支右绌。
东倒西歪。
好几次，锋锐的剑气都已经擦破了他的衣衫，留下一道道细微的血痕。
他就像一个随时都会被惊涛骇浪彻底吞噬的溺水者，在死亡的边缘疯狂挣扎。
贵宾席上。
苏念薇的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她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废物，总能用这种令人作呕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活下来！
而在她不远处的独立包厢内。
林傲天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那张始终保持着从容的英俊脸庞，此刻阴沉得可怕。
他看着擂台上那道狼狈的身影，眼中的杀机，几乎要凝成实质。
擂台上。
缠斗，已经持续了数十招。
欧阳飞的呼吸，依旧平稳，但他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凝重。
这个废物，比他想象中，要滑溜得多。
“结束了。”
他口中吐出两个字，声音冰冷。
他不再保留。
体内所有的星源之力，疯狂地涌入青霜剑之中！
嗡！
那柄青色的长剑，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剑身之上，亮起了一层璀璨夺目的青色光华！
他抓住江掠一个闪躲不及的破绽，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欺近！
退无可退！
避无可避！
欧阳飞的眼中，闪过一丝属于胜利者的冷酷。
他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杀意，都汇聚于这最后一剑！
一剑，直刺江掠的心脏！
剑尖之上，那吞吐不定的青色罡气，发出尖锐的呼啸，仿佛要将前方的空间都彻底洞穿！
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他们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江掠心脏被一剑洞穿，鲜血喷涌的凄惨画面！
这一次，神迹，该终结了！
风暴的中心。
面对这必杀的一剑。
江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绝望”。
他仿佛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是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的左臂，用那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血肉之躯，横挡在了自己的胸前。
那是一个最无奈，最无力的，赴死般的动作。
然而。
就在那闪烁着死亡光华的剑尖，即将触碰到江掠手臂皮肤的刹那。
叮！
一声清脆得，如同玉珠落盘的轻响，突兀地，响彻在死寂的会场之中。
预想中，手臂被洞穿，血肉横飞的画面，没有出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欧阳飞那张孤傲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
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猛然放大。
他感觉，自己这一剑，不是刺在了一条手臂上。
而是撞在了一座从太古洪荒中降临的，不周神山之上！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霸道绝伦的，坚不可摧的恐怖反震之力，顺着剑尖，倒卷而回！
咔嚓！
一声清脆的，宛如琉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那柄削铁如泥，被欧阳家耗费无数心血铸就的玄阶下品宝兵，青霜剑。
从剑尖开始。
一寸，一寸地，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下一瞬！
砰！
整柄长剑，轰然炸裂！
化作了成百上千块闪烁着寒光的金属碎片，如同最狂暴的暗器，向着四面八方，倒卷而回！
“噗！”
欧阳飞首当其冲，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遭雷击，鲜血狂喷而出！
那股恐怖的反震之力，直接震碎了他的虎口，冲毁了他整条手臂的经脉！
而那无数倒飞的兵器碎片，则瞬间将他笼罩！
噗！噗！噗！
一连串利刃入肉的闷响声中，欧阳飞的身体，如同一个破麻袋般，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十几米外的擂台之下，身上插满了自己的兵器碎片，当场昏死。
整个中央武道馆。
十万人的会场。
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种绝对的，连呼吸声都消失了的，坟场般的死寂。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他们张着嘴，瞪着眼，如同集体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
他们看着擂台上，那个缓缓放下手臂的少年。
他的手臂上，完好无损。
甚至，连一道白印，都没有留下。
在这片死寂之中，最高处的独立包厢内。
司徒宏那瘦削的身影，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那张始终保持着平静的老脸上，此刻，写满了无法抑制的骇然与狂热！
他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江掠那条完好无损的手臂！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精光！
他嘴唇颤抖，用一种梦呓般的，却又带着万古不变之笃定的声音，喃喃自语。
“混沌……”
“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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