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风浪的宝船舰队,终于护送着陈兴、郑和以及两位藩王,缓缓驶入了熟悉的天津卫码头。
京师早已得到消息,码头旌旗招展,仪仗森严。
皇帝朱瞻基虽未亲至,但派出了以三杨为首的重臣队伍,给予了最高规格的迎接。
郑和的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尚可,坚持要自己走下舷板。
当他那双踏遍万里海疆的脚,再次踏上大明坚实的土地时,周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和敬意。
这位为大明的海权事业奉献了一生的老英雄,眼中闪烁着泪光。
没有过多的停留,一行人立刻被迎入紫禁城。
在庄严肃穆的奉天殿,朱瞻基早已端坐龙椅之上,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臣郑和\/朱高煦\/朱高燧,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人依礼参拜,陈兴则站在文官班列之首,微微颔首。
“平身!快平身!” 朱瞻基的声音带着激动,他快步走下丹陛。
亲自扶起了颤巍巍的郑和,又对朱高煦、朱高燧颔首示意,
“三宝,二位皇叔,一路辛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看着郑和苍老憔悴的面容,眼中满是痛惜和不忍:
“三宝,你为大明,为朕,受苦了!朕已命人将西苑最好的‘海晏堂’收拾出来,你就安心在那里颐养天年!”
“一应所需,皆比照亲王例!太医署随时听候传召!”
“你绘制的那张海图,朕要将其珍藏于文渊阁,让后世子孙永记你的功绩!”
他给予了郑和极尽的荣宠和安抚。
郑和老泪纵横,哽咽道:
“老奴…老奴残躯,能得陛下如此厚爱,死而无憾…只恨不能再为陛下,再为大明扬帆远航…”
“莫要说这些,你之功绩,已光耀千秋!”朱瞻基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然后目光转向朱高煦和朱高燧,语气转为郑重,
“二位皇叔在海外披荆斩棘,拓土安民,扬我国威,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朱高煦和朱高燧再次躬身,这一次,朱高煦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
“陛下!臣等在海外,深知若无大明为后盾,若无陛下信任支持,绝无今日微末之功!”
“臣等之心,永向大明!臣等愿世世代代,为大明永镇南疆、扼守海道!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朱高燧也紧随其后,表达了同样的赤诚。
朱瞻基看着两位皇叔,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有欣慰,也有审视,最终化为信任的笑容:
“朕信得过二位皇叔!大明,永远是你们的家,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初次觐见,在一片看似和谐热烈的气氛中结束。
郑和被隆重地送往西苑海晏堂休养。真正的风暴,在数日后的正式大朝会上,才骤然降临。
这一日的朝会,气氛格外凝重。朱瞻基端坐龙椅,陈兴、朱高煦、朱高燧立于御阶之下。
当朱瞻基将“允安南、旧港之地自立为国,永为大明屏藩”的意向缓缓道出时,整个奉天殿如同炸开了锅!
“陛下!万万不可!” 礼部尚书吕震第一个跳了出来,痛心疾首,
“裂土封疆,乃亡国之兆!安南、旧港虽远,然乃太祖、太宗皇帝浴血奋战所得之疆土!”
“岂可轻言放弃?此例一开,周边藩国纷纷效仿,国将不国啊陛下!”
“陛下!此乃取乱之道!” 都察院御史们纷纷附议,
“二王虽为宗室,然久居海外,其心难测!”
“今日许其立国,他日羽翼丰满,必生祸患!届时刀兵再起,生灵涂炭,陛下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变!疆土寸寸皆血染,岂能拱手让人?” 翰林院清流们更是引经据典,唾沫横飞。
文官集团的反对浪潮,如同预料般汹涌而来。
理由无非是“祖制”、“疆土”、“猜忌”老三样,但声势浩大,仿佛朱瞻基真要成了割地求安的昏君。
这时,陈兴缓缓出列,声音平静却清晰地压过了嘈杂:“诸位大人,稍安勿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位地位超然的长兴公身上。
陈兴环视众人,不急不缓地说道:
“吕大人所言‘裂土’,言重了。安南、旧港,并非割让,而是‘藩屏升级’。”
“请问诸位,是像一个随时可能溃烂的脓疮一样,勉强粘在身上,年年耗费钱粮兵马去安抚、甚至镇压好?”
“还是像修剪枝叶一样,让其成为旁边一棵健壮的、能为我们遮风挡雨、果实还归我们所有的大树好?”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反对者:
“祖制?太祖太宗皇帝若在天有灵,看到他们的子孙能想出如此两全其美之策——”
“不费大明一兵一卒,却能获得两个实力强大、忠心耿耿、永为门户的属国,是会骂我们违背祖制,还是会夸我们与时俱进,深谋远虑?”
“猜忌?”陈兴嗤笑一声,“用猜忌和束缚,就能换来忠诚吗?唯有信任和共赢,才能换来死心塌地!”
“如今二王主动请求立国称臣,正是表明心迹,求名分以求更好效力之时!若此时驳回,寒了忠臣之心,才是真正的取乱之道!”
陈兴的话,逻辑清晰,直指核心,说得许多中间派官员暗暗点头。
但顽固派依旧不依不饶,继续纠缠于“礼法”、“规制”。
就在这时,朱高煦忍不住了!他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听着这帮文人叽叽歪歪,早就火冒三丈!
猛地踏前一步,如同一尊铁塔,声若洪钟:
“够了!” 他一声怒吼,震得殿梁嗡嗡作响,把几个老文臣吓得一哆嗦。
“扯那么多狗屁道理!老子听不懂!”朱高煦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指着自己的胸口,
“老子就问你们!老子在安南,带着兄弟们在瘴气里砍人,在土人堆里打滚,给你们大明守南大门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是在这金銮殿上喝茶磕瓜子吗?”
他又指向朱高燧:“我三弟在旧港,跟红毛番斗,跟海盗拼命,给你们大明收税挣钱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是抱着祖宗牌位哭吗?”
他越说越气,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吕震脸上了:
“现在老子们打下地盘了,治理好了,能更好地给大明干活了,就想换个名头,更方便出力,你们倒不乐意了?”
“咋地?非得逼得老子们心里不痛快,哪天撂挑子不干了,或者被底下人怂恿着真自立了,你们就高兴了?到时候你们谁去平叛?你去吗?!”
他猛地指向一个跳得最欢的御史,那御史吓得连连后退。
朱高煦这番毫不讲理、蛮横无比却又直白粗鲁的话,反而把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臣给噎住了!
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横!跟他耍横?他真敢动手!而且他话糙理不糙,句句戳在现实的利益和潜在的威胁上。
朱瞻基高坐龙椅,看着下面陈兴以理服人、朱高煦以势压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心中暗笑,脸上却故作沉思。
时机已到,他清了清嗓子,开口一锤定音:“好了!肃静!” 皇帝发话,殿内瞬间安静。
“长兴公与安南王所言,虽方式不同,然其心可鉴,其理亦通。”朱瞻基目光威严地扫过群臣,
“祖宗疆土,朕一寸不舍!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安南、旧港情况特殊,二王功勋卓着,忠心可表。使其自立为国,非为割裂,实为巩固!此事,朕意已决!”
他顿了顿,宣布最终方案:
“即日起,册封安南王朱高煦为‘宁南国’国王!册封镇海王朱高燧为‘通洋国’国王!”
“二国永为大明清藩,世代称臣。其国王更迭,需报请大明皇帝册封认可。”
“其国赋税,每年需按约定比例上缴宗主国大明,具体比例由户部与二王详议。其国防、外交,需与大明协调一致,共御外侮!钦此!”
这个方案,既给了二王梦寐以求的独立名分和高度自治权;
又通过“册封权”、“部分税收上缴”、“国防外交协调”等关键条款,牢牢将两国绑在大明的战车上,确保了宗主权和实际利益。
皇帝金口已开,又有陈兴和朱高煦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铺垫。
文官们虽心有不甘,但毕竟得了税收的好处,既然大势已去,就顺势偃旗息鼓,山呼“陛下圣明”。
高煦和朱高燧心满意足,准备返回各自的新王国大展拳脚。离京前夜,陈兴在长兴公府设宴为他们饯行。
没有外人,只有三人对坐饮酒。酒过三巡,气氛不再喧闹,反而有些沉默。
“姑父…”朱高煦端着酒杯,神色有些复杂,“这次…多谢您了。”
朱高燧也点头:“若非姑父斡旋,此事难成。”
陈兴笑了笑,给他们斟满酒:“谢什么。看着你们能有自己的天地,好好过日子,好好替大明守好门,我就高兴了。”
“以后…就是真正的国王了,肩上担子更重,遇事多思量,别再毛毛躁躁的。”
他看着这两个自己看着长大、又亲手送上海外称王之路的“孩子”,心中百感交集:
“回了家,常来信。有什么难处,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能帮的,一定帮。”
朱高煦和朱高燧重重点头。这一别,山高水长,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三人举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朱高煦、朱高燧离京后不久,一个寒冷的冬日,西苑海晏堂传来噩耗——三宝太监郑和,在睡梦中安详离世。
他走得很平静,枕边放着那张陪伴他走完最后一程的、未完成的南洋海图。
朱瞻基闻讯,悲恸不已,下旨辍朝三日,追赠郑和为“大明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天妃之子”,谥号“忠敬”。
以王侯之礼厚葬于牛首山,并命人在其墓地周围植柏树万株,象征其航迹万古长青。
陈兴参加了郑和的葬礼。他站在墓前,看着那巨大的、象征着航海精神的锚型墓碑,久久无言。
这位伟大的航海家,最终魂归故土。
他的梦想、他的事业、他那波澜壮阔的一生,也随着他的离去,缓缓落下了帷幕。一个时代,结束了。
送走了老友,也送走了两位即将开创新时代的“国王”,陈兴站在京师的城楼上,望着南方广袤的天空。
他知道,自己推动的这件事,必将对未来产生深远的影响。大明的海外格局,已然不同。
而他,这位跨越了洪武、永乐、洪熙、宣德四朝的穿越者,依旧要在这历史的洪流中,继续守护着他所珍视的一切。直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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