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微微侧过头,看着陈兴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侧脸,轻声开口,打破了这片宁静:
“兴哥…你…你是怎么打算的?你这身子骨…明面上已是古稀之年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老当益壮’下去。外面…迟早会有疑心的。”
陈兴摩挲她手背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对上妻子担忧的目光。
他知道,这个问题,终究是绕不开的,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声音低沉而缓重:
“我知道…这事,我也一直在想。” 他目光投向跳动的烛火,眼神有些悠远,
“起码陪你走完往后余生的路。而且现在也绝不合适。”
“是因为…陛下?”崇宁敏锐地猜到了。
“嗯。”陈兴点点头,眉头微蹙,“瞻基那孩子…你也知道。高炽病重他遇刺之后,身子骨就不算好。”
“登基这些年来,又宵衣旰食,耗神太过。”
“我虽尽力为他调理,但…终究是治标难治本。我观他气色,怕是…难享永年。”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奈和深深的惋惜。朱瞻基是他教着长大的,倾注了无数心血。
“如今祁镇还小,虽说聪慧,但毕竟只是个孩子。”陈兴继续道,声音里充满了政治的审慎,
“若我现在‘死’了,朝中虽有三杨、于谦等能臣,但终究少了能绝对震慑四方、稳定局面…”
“万一…我是说万一,瞻基真坚持不到祁镇长大那一天…”
“主少国疑,内有权臣,外有强藩,北边瓦剌虽伤元气却未绝种…届时局面恐生变故。”
“我必须得再撑一段时间,至少…要等到祁镇再大些,等到朝局再稳固些,等到…确保他能平稳接过担子的时候。”
“我不能只为自己的安全考虑,而置整个帝国的未来于不确定的风险之中。”
崇宁静静地听着,眼中满是理解和心疼。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平他紧蹙的眉头:
“我明白…你是放心不下。总是这样,把什么都扛在自己肩上。” 她叹了口气,
“那…你心里可有个大概的章程?总要有个打算,我这心里才好有个底。”
陈兴沉吟了一下,道:“具体时间说不准,得看局势发展。或许…等祁镇满了十五六岁。”
“略通政务,身边也能聚集起一些可靠的年轻班底之后?总之,不会拖到我这‘年纪’太离谱,引人怀疑的地步。”
“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一切,一场‘急病’,悄然离世,不会引起太大动荡。”
崇宁点了点头,稍微安心了些。但随即,另一个更贴近家庭的问题浮上心头:“那…怀安和念恩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更深的纠结和慈母的忧虑。
陈兴顿了顿:“我打算…在计划‘离开’的前一年,找个合适的时机,把真相告诉怀安。”
“不能太早,知道得太早,对他不是好事。年轻人藏不住心事,也容易在言行举止间露出破绽,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假死前一年告知,时间足够他消化这个惊天秘密,也足够完成未来的规划。”
想到义女,陈兴的语气更加柔和:“念恩那边,也一样。咱们家没有重男轻女的说法。”
“念恩那丫头,内心重情,心思也细。这事若不告诉她,她日后知道了,心里定然会有疙瘩。”
“觉得我们偏心,不把她当自家人。所以,要告诉,就两个一起告诉。”
他想象着那可能的场景,苦笑了一下:“
到时候,怕是要把这俩孩子吓得不轻,也得好好费一番口舌,才能让他们相信他们爹不是老妖怪…”
崇宁被他这话逗得噗嗤一笑,眼角却泛起了泪花:
“哪有你这么说自己的…” 她靠进陈兴怀里,声音闷闷的,
“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他们难过,也舍不得…你又要一个人…”
陈兴紧紧搂住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嗅着她发间熟悉的茉莉香:
“所以,你要好好的,养好身子,陪我多走一段路。”
崇宁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他,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之中。
窗外的风似乎也小了,只剩下烛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翌日清晨
天际刚泛起鱼肚白,长兴公府内却已有了动静。
陈兴生物钟极准,无论多晚睡,总能准时醒来。他小心翼翼地从温暖的被褥中起身,没有惊动身旁依旧熟睡的崇宁。
但他刚穿上外袍,崇宁便嘤咛一声,也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年纪大了,睡眠本就浅。“什么时辰了?”她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慵懒。
“还早,你再睡会儿。”陈兴系着衣带,柔声道。
崇宁却摇了摇头,挣扎着要坐起来:
“不睡了…昨晚不是说好了,今日开始要跟你学那养生的法子么?” 她眼里虽然还有困意,却带着一丝认真的坚持。
郑和的离世和陈兴关于未来的沉重谈话,让她比任何时候都更珍视健康和相守的时光。
陈兴见她坚持,便不再劝阻,笑着上前扶她起身:
“也好,清晨空气清冽,正是导引吐纳的好时候。慢些起,刚开始,不宜剧烈,咱们先从最温和的来。”
两人来到庭院。冬日的清晨寒气很重,陈兴给崇宁裹得严严实实,自己也只着一身利落的棉布劲装,丝毫不畏寒冷。
“咱们先站一会儿,感受一下气息。”陈兴让崇宁以一个放松的姿势自然站立,双脚与肩同宽,膝盖微屈,脊背挺直,下颌微收。
“对,就这样,想象自己像一棵树,脚底生根,头顶向上延伸。”
他站在崇宁对面,一边示范,一边用舒缓清晰的语调引导:
“闭上眼睛…对…慢慢地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别用力,就用鼻子,轻轻地、慢慢地吸气…”
“感觉到清冷的空气吸入体内…再慢慢地、均匀地用嘴巴呼出去…把体内的浊气都吐出去…”
崇宁依言照做,开始时有些不得要领,呼吸略显急促。陈兴极有耐心,一遍遍地引导,声音平和得像潺潺流水:
“不急,慢慢来…吸气…四时有序…呼气…百病不生…对,就这样,越来越慢,越来越深…”
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直到崇宁额头微微见汗,陈兴才让她缓缓睁开眼睛。
“感觉如何?”陈兴笑问。
崇宁长长舒了一口气,眼中带着惊奇:“怪舒服的…胸口不像往日那么发闷了,手脚也暖和了不少。”
稍事休息后,陈兴开始教她一些简单的动作。
崇宁学得很认真,虽然动作缓慢得像慢镜头,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她却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异常舒畅,仿佛每一个关节都被温和地打开了。
一套简化的“五禽戏”做完,陈兴让她再次静立,调息片刻,才算结束。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初次练习,贵在坚持,不在时长。”
“感觉微微发热,气息通畅即可,万万不可做到力竭。”陈兴掏出手帕,细心地替她拭去额角的汗珠,
“以后每日清晨,我若得空,便陪你一起练。”
“我若不在,你就让丫鬟陪着,照着这个感觉,自己练上一小会儿。切记,风雨无阻,贵在坚持。”
回到暖阁,热腾腾的早饭已经备好,是陈兴特意吩咐厨房做的清淡药膳粥和小菜。
他亲自给崇宁盛了一碗:“练完之后,及时补充些温软的食物最好,但不能立刻大吃大喝。”
用过早膳,陈兴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小巧的、散发着清雅药香的香囊,递给崇宁:
“这里面是我配的安神活血药材,你日常戴在身上,或是放在枕边。”
“还有,以后每日下午,我再教你一套按摩头面穴位的手法,能明目醒神,晚上也睡得好些。”
崇宁接过香囊,握在手里,看着陈兴事无巨细的安排,心中暖流涌动。
“兴哥…”她轻声唤道,眼中水光潋滟,“谢谢你…为我这般费心。”
陈兴握住她的手,笑道:“傻话,你健健康康地陪着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好了。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得一起好好过。”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细微的尘埃,也照亮了这对白发老人相互扶持的身影。
对于陈兴而言,守护好怀中的爱人,与守护好大明的江山一样,都是他穿越此生,最重要的使命和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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