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白日里的喜庆喧嚣早已散去,长兴公府重归宁静。
寝室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灯烛,跳跃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崇宁靠在床头,虽然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清明,毫无睡意。
陈兴坐在床沿,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已不再光滑的手背。
“兴哥,”崇宁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认真,
“怀安如今也当爹了,在都督府历练得越发沉稳,能独当一面了。”
“陛下……我看得出,也越来越有明主之姿,过一两年也要亲政了。”
她顿了顿,侧过头,目光温柔却坚定地看着陈兴:
“我这副身子骨,自己清楚,陪不了你多久了。你那个‘假死脱身’的计划,是不是……该开始琢磨了?”
陈兴的心猛地一揪,立刻打断她,语气带着罕见的急切和一丝慌乱:
“胡说!什么陪不了多久?你只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好好将养着,日子还长着呢!我不准你说这种话!”
崇宁看着他难得失态的样子,反而笑了笑,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安抚一个孩子:
“你呀……跟我还嘴硬。长生不老的是你,不是我。”
“这是天道常伦,我活到这把年纪,儿孙满堂,夫君疼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只是……得替你想想以后。”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陛下亲政后,朝局必然有变。到时你以八十高龄还留在朝堂,反而会引起官员们不满。”
“趁着现在一切安稳,正好安排安排。这不是我们原本的计划嘛。”
陈兴沉默了,他知道崇宁说的是最理智、最现实的话。他只是……不愿意面对。
良久,他重重叹了口气,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闷闷的:“……我知道。只是……舍不得你。”
“我知道你舍不得。”崇宁的声音愈发温柔,“我也舍不得。但这是最好的时机。可不是小孩子气的时候呀。”
她看着陈兴,缓缓道:“该把真相告诉怀安和念恩了。孩子们心性坚韧,重情重义,能承受得住。也需要他们……将来帮你。”
陈兴抬起头,眼中情绪复杂,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和决断:“……好。确实是时候告诉他们了。”
第二日傍晚,陈兴将陈怀安和陈念恩叫到了书房,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他屏退了所有下人,甚至让侍卫远远守在外面。
陈怀安有些疑惑,父亲从未如此戒备森严过:“父亲,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陈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示意他坐下,亲自给他们倒了杯茶,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肃穆:
“怀安,念恩,今日为父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此事关乎我最大的秘密,你们听后,无论多么惊骇,都需镇定。”
此事出我口,入你们耳,绝不可对第四人言,包括婉如和继曜,至少在时机成熟前,绝不能。”
陈怀安见父亲如此郑重,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正襟危坐:“父亲请讲,儿子谨记,绝不外泄!”念恩也跟着点点头。
陈兴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窗外的夜色:“怀安,念恩你们可知为父今年,虚岁几何?”
两人一怔,不明白为何突然问这个,但陈怀安还是恭敬回答:
“朝野皆知,父亲是洪武十五年蒙太祖皇帝召见入朝,至今已……已近八十高龄。”
他说出这个数字时,看了看父亲虽经风霜却依旧挺拔的身姿和面容皱纹丛生却难掩活力的样子,总觉得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违和。
陈兴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沧桑:“近八十……是啊。”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陈怀安心底,“那你看为父,可像耄耋之年的垂暮老者?”
陈怀安喉咙发干,不敢轻易回答。
陈兴不再看他,而是缓缓抬手,伸向自己的鬓角、下颌。
在两人惊愕的注视下,他用一种特殊的手法,轻轻揉搓、揭开……仿佛褪下一层无形的面具。
一些细微的、用来塑造皱纹和老人斑的妆容被拭去,露出了底下真正光滑紧致的皮肤。
接着,他解开发髻,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那原本花白的发色竟也显出几分不自然的灰败,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让那发根处透出乌黑的光泽!
短短片刻,坐在陈怀安,陈念恩面前的,不再是那位德高望重、年近八旬的长兴公。
而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俊朗、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古井的青年男子!
“!!!”陈怀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架,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瞳孔剧烈收缩,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骇然!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比任何战场上的惨烈景象都更让他魂飞魄散!
“父……你……你是谁?!”他的声音尖利而扭曲,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手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间的佩刀,却抖得根本握不住刀柄。
“我依旧是你们的父亲,陈兴。”卸去伪装的陈兴,声音也似乎变得清朗了一些,但那眼神中的沧桑和疲惫却更加明显,
“只是,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或者说,是时间几乎无法在我身上留下痕迹的模样。”
他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坦诚,继续说道:“衰老,对我而言,缓慢得近乎停滞。”
陈怀安剧烈地喘息着,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处理这匪夷所思的信息。长生不老?这怎么可能?!
为了彻底打破他们最后的侥幸,陈兴忽然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中,他挽起袖子,露出小臂,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匕首锋利的刃尖,在自己手臂上用力一划!
“爹!不要!”陈念恩失声惊呼,扑上前想要阻止。
但已经晚了。刀刃划过皮肤……然而,预想中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场面并未出现。
那锋利的匕首就像是划过了最坚韧的老牛皮,只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痕!
陈兴将手臂展示给彻底呆若木鸡的两人看,语气淡漠:
“看到了吗?不仅仅是面容,我的身体,也早已异于常人。寻常刀剑,难伤我身。这便是我的天赋之一。”
“砰!”陈念恩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了地上,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露出了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茫然:“怎……怎么会……”
陈兴放下袖子,走上前,将女儿扶起,眼中充满了歉疚和无奈:
“因为天道无常,因为我必须守住这个秘密。以前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承受不住。”
“但现在……你们母亲时日无多,陛下即将亲政,我必须要为将来谋划了。”
“所以……所以母亲她……”陈怀安猛地想起崇宁日渐衰老的模样,心口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是,”陈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无法改变这一点。这也是我必须离开的原因之一。”
“我不能让世人发现这个秘密,那会带来无穷的麻烦。在陛下亲政后,我会寻找合适的时机,‘假死’脱身。”
“离开京城,甚至离开大明,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
“将来,若大明还需要‘陈兴’,若朱家还需要我,我或许会换一个身份,以‘陈兴亲子’的名义重返朝堂。”
“那时,怀安,我需要你——未来的长兴公,站出来,用你的身份和信誉,为我作证,帮助我迅速重返朝堂。”
陈怀安呆呆地听着,巨大的震惊过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心痛。
许久,许久,他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地,跪倒在地:
“父亲……无论您……是仙是妖,是老是少……您永远是怀安的父亲!是您给了怀安一切!”
“这个秘密,儿子烂在肚子里,死也不会说!将来若有召唤,儿子必以长兴公之名,拥戴父亲归来!万死不辞!”
陈兴看着他,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扶起他,重重地拥抱了一下这个已然成长为可以托付秘密和未来的儿子。
眼中也终于泛起一丝湿润。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孩子!爹……谢谢你。”
陈念恩则颤声问:“娘……娘她知道吗?”
“她知道。”陈兴眼中充满了歉疚和无奈,“她是之前这世上唯一知道的人。”
“念恩,不瞒着你,是不想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承受为父‘离世’的痛苦,也不想让你们兄妹之间因此产生隔阂。”
陈念恩的声音还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坚定:
“爹……女儿不管您活了多久,是什么……您永远是我们的爹!这个秘密,我和哥哥一起扛!”
“将来,无论您是以父亲的身份,还是以‘弟弟’的身份回来,女儿和哥哥,必定倾尽所有助您!”
陈怀安也重重点头,声音坚定:“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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