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多的地方,终究还是像没离开大明藩篱,少了些意思。”陈兴暗自思忖。
至于罗刹,他确实通晓其语言,但那片广袤陆上屏障,并非海的方向。
他的思绪飘向了更远的地方。前世的知识如同尘封的宝库,此刻被缓缓打开。
“英吉利……”他喃喃自语。那片未来的日不落帝国,此刻应该还偏安于欧陆一隅,正在酝酿着它的崛起。
凭借前世大学里考过的英语四级底子,学习当下的英语应该是最快的。
但……似乎还是太早了。此时的英格兰,海洋霸权尚未确立,其吸引力似乎还差了些火候。
他的目光投向了的另一个方向——佛郎机(葡萄牙,西班牙)。
“对了,佛郎机。”陈兴的眼睛微微亮起。
此时的弗朗机,正是大航海时代的急先锋,国力处于上升期,如日中天。
达·伽马开辟印度航路的壮举过去并未太久,其舰队和商船正活跃于东西方航线上。
马六甲这里就能见到不少他们的身影,这是一个充满活力、正在全球扩张的海洋强国。
“在其沉寂之前,去看一看,正好。”陈兴做出了决定,去佛郎机。
不仅能亲眼目睹这个第一个全球性海洋帝国的风貌。
更能近距离观察其技术、制度、军备,切身感受它对东方究竟意味着什么,是潜在的合作伙伴,还是未来的威胁?
目标既定,行动便有了方向。他不再整日漫无目的地在马六甲街头闲逛,开始有意识地打听前往佛郎机的消息。
这并非易事。直达欧洲的远洋航线风险巨大,他需要找到愿意搭载乘客、并且即将西行的佛郎机商船或官方船只。
经过多方比划、打听,甚至动用了一些带来的金银开路。
他终于通过一个常与佛郎机人打交道的华人中间商,联系上了一艘正在补给、约莫一个月后即将返航里斯本的弗朗机卡拉维尔帆船的船长。
谈判过程依旧艰难。船长对这位突然出现、衣着普通、却要求远航、并且能拿出不少金银的东方男子充满了怀疑。
陈兴不得不再次发挥他半吊子的语言天赋,夹杂着拉丁语词根和手势,并预付了相当一笔昂贵的船资,才勉强让对方点头。
同意给他一个狭小的舱位,并言明航行艰苦,风险自负。
拿到了那张粗糙的、写有陌生文字的搭乘契约,陈兴站在码头上,望着那艘线条优美、悬挂着十字帆的异域帆船,心中涌起一股奇特的感受:
去更远的地方,看看那些红毛番的老家,看看他们究竟凭什么能航行万里来到我们门前。
海风呼啸,无人回答。
一个月后,在喧闹的号角和帆索搅动声中,那艘葡萄牙帆船缓缓驶离了马六甲港。
陈兴站在船舷边,望着逐渐远去的热带海岸线,望着东方那片广袤大陆的方向。
再见,大明。
你好,未知的世界。
他的西洋之旅,正式启航。
巨大的卡拉维尔帆船劈开墨蓝色的印度洋海浪,船身随着涌浪起伏,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仿佛一个巨大的活物在呼吸。
对于习惯了内河与近海航行的陈兴来说,这种深入大洋的航行是全新的体验。
咸腥的海风变得更加猛烈,四周望去,除了无边无际的海水,便是同样无边无际的天空。
船上的生活枯燥而艰苦。水手们皮肤粗糙,性格豪放粗犷,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食物更是简单到堪称粗糙:
硬得能当砖头、带着一股酸味的黑面包,以及腌渍得齁咸、用来佐餐的沙丁鱼。
偶尔能分到一点葡萄酒或淡啤酒,便是难得的享受。
陈兴虽然早已不重口腹之欲,但初次尝试这种饮食时,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那酸面包差点崩了他的牙,咸鱼更是让他猛灌了好几口水。
然而,这些身体上的不适,远不如语言不通带来的隔阂感强烈。
水手们大声的谈笑、船长的指令、甚至可能存在的危险警告,对他而言都只是无意义的噪音。
他想起那个帮他联系船只的华人中间商曾提过,船上有一位受雇于船长的通事(翻译)。
不仅懂一些佛郎机话,也会说几句广东话。
此人似乎是早年被佛郎机人从印度或更西边带来的混血儿或奴隶,靠着语言天赋在船上谋了个职位。
陈兴在甲板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找到了他。
这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眼眶深陷,头发卷曲,有着明显的异域特征。
但眼神却透着一种长期漂泊者特有的机警和谨慎。他正靠着船舷修补一张渔网。
陈兴尝试用官话打招呼,对方一脸茫然。
他又努力挤出几个从香港电影里学来的广东话词汇:“雷侯……识唔识……讲……佛郎机话?”
那人抬起头,打量了一下陈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这位神秘的东方乘客会主动找他。
他迟疑了一下,用带着浓重异域口音、磕磕巴巴的广东话回道:“识……少少……先生,有……咩事?”
沟通的桥梁,虽然摇摇欲坠,但总算搭建起来了。
陈兴表明来意,想向他学习佛郎机语,并愿意支付报酬——几块他随身携带的、品质极好的墨锭和毛笔。
那翻译看着那乌黑发亮、散发着松烟清香的墨锭,眼睛亮了。
他显然识货,知道这在东方是文人雅士之物,价值不菲。
他舔了舔嘴唇,犹豫片刻,点了点头,用生硬的葡语夹杂着广东话比划:“可以……教……但系……慢慢……很多……时间……”
于是,陈兴的航海生活有了新的重心。
每天,他都会在约定的时间,来到甲板那个角落,如果风浪太大,就挤在通事那狭小潮湿的舱室里,开始他的语言课。
没有教材,没有语法书,一切全靠口耳相传和实物指认。
陈兴指着天:“Isso…叫什么?”(他用上了仅知的几个拉丁语词根之一)
通事:“céu…天空。”
陈兴指着海:“mar…海。”
陈兴指着面包:“p?o…面包。”
通事费力地解释:“N?o… bom… muito… ácido…(不好…很…酸)”
陈兴点头,跟着重复:“p?o ácido…酸面包。”
他学得极其专注和认真。长生不老使大脑始终保持着最佳的学习状态。
他不仅记忆单词,更细心观察通事的口型,模仿发音,并尝试总结规律。
他甚至会用树枝在甲板上划拉,记录下发音和可能对应的含义,用自己才能看懂的方式归纳整理。
那通事起初只是为利而来,教得有些敷衍。但很快,他就被陈兴恐怖的学习速度惊呆了!
往往一个单词或一个短句,他只需说一两遍,对方就能牢牢记住,并且下次就能准确运用!
他甚至开始问一些关于语法结构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这个词放在后面?”“表示‘的’怎么说?”,
这些问题常常把那通事问得抓耳挠腮——他本人更多是习惯性使用,而非语法专家。
“先生……你……学得……很快……非常聪明!”通事忍不住用混杂的语言赞叹,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敬佩和一丝敬畏。
他开始更认真地对待这位“学生”,甚至偶尔会主动分享一些船上和航线的信息,虽然陈兴能听懂的依然有限。
“obrigado.(谢谢)”陈兴微笑着用新学的词表达感谢。他了解到这个词源于“我被施恩了”,觉得很有趣。
至于马六甲的语言?那种仅限于一隅、且与主流文明圈关联不大的方言,在陈兴眼中毫无学习价值。
远不如掌握佛郎机语这种正在全球扩张的语言来得实用。
日复一日,帆船在星辰指引下向西航行。
陈兴的葡萄牙语词汇量在与日俱增,从简单的名词、动词,到一些日常用语和航海术语。
他已经能进行一些极其简单的对话,虽然口音古怪,语法也时常出错,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聋子”和“哑巴”了。
他与那位通事的关系,也从最初的交易,变得稍微熟络了一些。
通过零星的交流,他大致知道这个叫“若昂”的通事,有着复杂的身世。
母亲可能是印度沿海的女人,父亲或许是葡萄牙水兵,自幼在船上混迹,学会了多种语言,但也受尽了白眼和欺凌。
陈兴有时会分他一点更好的食物,或者在他被暴躁的水手长责骂后,递给他一小杯自己带的酒。
若昂则投桃报李,更耐心地教他语言,甚至偷偷告诉他一些船上的禁忌和人际关系,让他避免了不少麻烦。
航程漫长而枯燥,但学习一门新语言,观察船上这个微型社会,思考着即将抵达的陌生国度,让陈兴的旅途变得充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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