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的手指松开了拂尘柄。
那股自地脉深处传来的震动仍在,一下一下,如心跳般贴着地面爬行。他原本将神识沉入其中,试图逆流而上,查探血海动向,可就在感知延伸的瞬间,丹田内的三弧符轮忽然一跳,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不是外力。
是内部的节奏乱了。
符轮本该如呼吸般徐缓,阴阳二气在其间流转不息,柔韧如丝。但现在,它转得急了,每一次转动都带着一丝滞涩,仿佛齿轮咬合不正。更深处,那道混沌黑气也跟着躁动起来,像被惊扰的蛇,在经络边缘游走不定。
他闭眼,想压下这股躁意。
可越是压制,符轮越快,黑气越乱。拂尘横在膝前,尘丝微颤,竟不受控地轻轻抖动起来。
他知道问题在哪。
他在等战,也在盼战。
血海将动,敌势未显,他却已把心悬到了刀锋上。这种紧绷不是警觉,而是执念——执于破敌,执于守住符阵,执于不让混沌黑气反噬。这一念刚起,太极之柔便失了根基。
刚极易折。
他想起老子曾说的四个字。
没有再坐下去。
玄阳起身,拂尘收入袖中,转身走出洞府。脚踏石阶,一步一阶向上,通往八景宫云台。风从山侧掠过,吹动青衫,但他走得平稳,不疾不徐,只是每一步落下,都在调和体内那股失衡的气机。
云台上,老子静坐。
背对昆仑落日,紫气自东方缓缓垂落,缠绕其身,如纱如雾。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仿佛早已知道玄阳会来。
玄阳行至台前,跪坐于蒲团之上,双手交叠,伏地一礼。
“师尊。”
老子仍不动。
片刻后,才抬手。
掌心未见法器,只有一道虚影缓缓浮现——太极图。
图成,阴阳鱼开始转动。无声,无息,也不见光华暴涨,可就在图影成型的刹那,玄阳体内那狂跳的符轮猛地一顿,随即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节奏竟慢慢缓了下来。
黑气也停了游走,沉入丹田底部,如泥沙归水。
玄阳心头一震。
这不是镇压,也不是驱逐,而是**调和**。
就像两股相冲的水流,本要撞出巨浪,却被一道无形堤坝引着,绕了个弯,最终汇成同流。
“尔之符阵已成。”老子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石落静潭,“然心有杀伐之念,符中藏刚。”
玄阳低头。
不辩,也不解释。
他知道说的是真的。
从察觉血海异动起,他的念头就变了。不再是“如何载道”,而是“如何御敌”。一个“御”字,便已落了下乘。符道本应如天道运行,不争不显,顺势而为。他却想用符阵去挡,去压,去硬接那一波血煞狂潮。
这已不是柔,是刚。
“符道即天堰,非以力胜,而在顺势。”老子声音依旧平淡,“急则易折,柔可克刚——汝可明?”
玄阳闭眼。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闭关时,他以雨字符为引,融太极柔劲,画出三弧交叠之纹。那时的符意,是润物无声,是随风入夜,是天地自然的呼吸。可今日,他握紧拂尘,紧盯地脉,一心只等魔将现身,早已忘了那最初的“柔”。
他还想起通天教主当年递来穿心锁时说的话。
“你画符,像出剑。”
那时他以为是赞他锋芒毕露,如今才懂,那是在提醒他——**不可真成剑**。
剑利则折,刚极必毁。符若成剑,便不再是道之言语,而是杀伐之器。
他忽然明白了老子为何在此时点化。
不是为了教他战法,而是要他**先破自己的战心**。
“弟子受教。”玄阳伏地再拜,额头触上蒲团。
这一次,不是礼节,是真心。
云台上风未起,紫气依旧垂落。
良久,老子轻声道:“符不在御敌,而在载道。”
玄阳抬头。
“敌来如风,你若为山,则被撼动;你若为水,则流而不伤。”
玄阳静坐不动,但体内那道三弧符轮已全然不同。
它不再急于旋转,也不再强压黑气,而是像一条缓缓流淌的河,任黑气如泥沙沉底,任外力如风掠面,只守其本,不乱其形。
他缓缓起身,退后三步,转身下台。
石阶依旧,但他脚步已变。
不再如先前那般步步凝神,而是自然落下,轻若无物。拂尘在袖中安静,尘丝不再颤动。
他知道,真正的准备不是布阵,也不是迎敌,而是让符阵回到它该有的样子——不为杀,不为守,只为**道之所载**。
血海还在动。
地脉的震动也未停。
可他不再去数那震动的频率,也不再紧盯丹田里的黑气。他走下云台,穿过昆仑古道,走向自己的洞府。
风从背后吹来,拂动衣角。
他忽然停下。
右手缓缓从袖中抽出,握住拂尘柄。
不是戒备。
是触感。
尘丝柔软,贴着手心,像一条睡着的蛇。
他轻轻一抖。
尘丝散开,又落下,柔而不散,顺而不乱。
就像符轮现在的节奏。
他继续走。
洞府门前,他驻足片刻,抬头看了看天。
云层低垂,遮住了星辰。
但他知道,紫气东来时,不只是祥瑞,也是考验。
他推门而入,拂尘横放于案上。
刚坐下,右手腕内侧忽然一跳。
不是地脉的震动。
也不是符轮的搏动。
是预警。
他没动。
只是左手轻轻覆上右腕,压住那跳动的皮肤。
三弧符纹在皮下微微起伏,像在回应什么。
他知道,血海的魔将已经动了。
九道气息,正从不同方向破空而来。
但他没有起身,也没有掐诀画符。
他只是闭上眼,将呼吸放慢。
一下。
两下。
三下。
手腕上的跳动渐渐平缓,最终与呼吸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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