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的手指还搭在通天箓上,指节微紧,神识深处残存的滞涩感正随呼吸缓缓散去。他未睁眼,却已察觉山门外三千里处有一股气息破空而来。那气息厚重如山岳移位,却不带杀意,反而透出几分温润之质,与昆仑清气隐隐相合。
他不动声色,拂尘尾轻轻一荡,将最后一丝紊乱的符气导入尘丝深处。随即起身,青衫自整,眉心一道符纹微闪即隐。他知来者非寻常人物,能以肉身引动地脉共鸣而不扰山场,必是巫族大能。
殿门无声开启,玄阳踏出殿外,立于玉阶之上。他抬手,万灵拂尘点地,引昆仑九脉灵气上涌,在空中划出三道流转符纹。符成无声,却化作一道环形光幕,自山门起盘旋而上,绕昆仑三匝后沉入地底,调和内外气机。
片刻之后,云层裂开一道缝隙。后土自天而降,足不沾尘,衣袂如土色晚霞铺展。她目光扫过山门,落在那道已隐入地脉的符阵上,眸光微动:“以符引地气,化冲为合,不显不扬,却已护山场周全。玄门之礼,果然不同凡俗。”
玄阳稽首:“昆仑久寂,忽迎贵客,唯以符音清心,望不嫌简陋。”
后土轻点头,随其步入主殿。二人分宾主落座,玄阳未言来意,先伸手虚引。掌心微光一闪,一盏清露凭空凝成,置于玉案之上。水汽升腾,幻化出山川纵横之影,峰峦起伏间似有万民行走,耕织安居。
后土凝视那水影片刻,低声道:“你以弱水为引,却化出大地之象,是在应我之权?”
玄阳道:“天地之德,载物无声。贫道不过借水显形,所见何景,全凭观者本心。”
后土一笑,不再多言,轻啜一口清露。殿内一时寂静。
良久,玄阳开口:“近日天地不宁,煞气频动,东海封印亦有松动之兆。贫道闭关推演,愈觉大劫将至,非一教一族可独善其身。”
后土放下玉盏,眸光沉静:“你说的煞气,半数出自妖族。东皇太一借周天星斗大阵阵眼压制我族祭坛,断我族与地脉沟通之路。若再退,巫族将失根本。”
玄阳垂目,指尖轻抚膝上通天箓:“战则两伤,血流漂杵。妖族虽强,巫族亦非可欺。一旦战火燃起,四海翻覆,万灵涂炭,岂是苍生之福?”
“你倒是心软。”后土看着他,“修道之人,常言超脱,你却念着苍生。”
“道若不济世,何以为道?”玄阳抬眼,“符箓之术,在旁人眼中或为小道,但贫道以为,一符可镇山河,亦可止战。若有一日,能以符为桥,连通巫妖之意,化干戈为玉帛,纵耗尽心血,亦愿一试。”
殿内气息微凝。后土盯着他良久,忽然轻叹:“我今日来,本为试探。紫霄宫中,鸿钧讲道,诸圣争锋,唯你默默听讲,不争不显。后来闻你以符证道,我不信。符者,依附天地而成,如何自立门户?今日见你以符调气、以符显心,方知你走的不是寻常路。”
玄阳未答,只将手中拂尘横放膝前,通天箓静静躺着,箓面第三重符层中,阴阳符印缓缓轮转。
后土站起身:“我巫族生于大地,长于地脉,本无意争天。但若被逼至绝境,也绝不退让。你心中有愿,很好。但愿到那时,你的符,真能挡下那一刀。”
玄阳也随之起身,郑重一礼:“道不分巫妖,只问本心。贫道不敢言能止战,但若有寸力,必不袖手。”
后土点头,转身向殿外走去。行至门槛,忽又停步:“你可知为何我族不修元神,却仍有灵智?”
玄阳抬头。
“因为我们记得。”她背对着他,声音低缓,“记得每一寸土地的痛,记得每一场风雨中的哭声。你以符载道,若也能记得这些,便不算偏。”
话音落,她身形已化作一道土色流光,穿云而去。
玄阳立于殿前,未动。山风拂过,拂尘尾微扬,通天箓在膝上轻颤了一下。
他低头,指尖缓缓划过箓面裂纹。那裂纹深处,金光忽明忽暗,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震动。他闭目,神识沉入识海,阴阳符印仍在轮转,但节奏微滞——方才与后土对坐,虽无争斗,言语交锋却已暗耗心神。
他未急于调息,反而在识海中重新勾勒方才那道迎宾符阵。三道符纹,太极回旋,阴阳相生。他将其拆解,再以弱水精魄为引,尝试加入一丝地脉共鸣之律。若能成,此符便可专用于调和不同气机,不伤来者,亦护己身。
第一笔刚起,识海忽震。
阴阳符印轮转骤缓,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拖拽。他眉头微皱,正欲收敛神识,却发现那滞涩并非来自自身,而是自通天箓裂纹深处传来。
裂纹中,一丝极淡的波动正缓缓渗出——不是来自东海,也不是昆仑地脉。它带着厚重的土息,却又夹杂着一丝腐朽之意,像是深埋地底万年的封印,正在悄然松动。
玄阳睁眼,目光落在方才后土坐过的位置。玉案上的清露已干,水汽所化的山川之影早已散去,唯有一圈浅痕留在玉面。
他伸手抚过那圈痕迹,指尖微凉。
就在此时,通天箓猛地一震。
箓面第四重符层中,那道从东海截取的逆流数据突然跳动,频率由三十六息一次,变为三十五息。与此同时,裂纹深处渗出的土息波动,竟与之形成微弱共振。
玄阳的手指停在玉案边缘,指腹压着那圈干涸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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