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的指尖还悬在胸前,微微颤着,像风中残叶。他没有睁眼,也没有动。风从崩塌的不周山方向吹来,裹着灰烬与碎石,打在脸上,带着灼热与尘土的气息。远处,九轮伪日仍在缓缓旋转,太阳真火在云层中越聚越浓,仿佛天地最后的怒火正被一点点点燃。
他不再去管那将溃的符阵。六象符柱早已黯淡,土柱断裂,冰火失衡,风雷沉寂。万灵拂尘垂落在地,尘丝仍锁着鲲鹏一翼,可那妖圣还在挣扎,双翼拍地,掀起沙尘。东皇太一的混沌钟声未曾停歇,一波波音波穿透虚空,撞击着残存的符链,发出低沉的嗡鸣。每一声,都像是在催促终结。
可玄阳已不再回应。
他双手交叠于胸前,掌心相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不是为了结印,也不是为了引灵,而是为了稳住那一丝即将散去的神识。他知道,自己已无灵力可调,无符可画,甚至连通天箓都沉寂在识海深处,不再回应。但他还有一念未熄——那一念,不是恨,不是惧,而是悲。
悲共工断脊,悲祝融焚心,悲十二祖巫以命镇山,最终仍挡不住天地倾颓。他们不是为了胜,不是为了权,而是为了这方世界不灭。可妖族呢?帝俊高居九日之上,五指紧握,依旧要将最后一击落下。他们要的,究竟是胜利,还是毁灭?
玄阳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他的神识早已枯竭,识海如干涸的河床,裂纹遍布。可就在那裂隙深处,一点微光缓缓浮现——不是符箓之光,不是灵力之辉,而是心光。
他想起幼时在山中习符,师父曾让他对着溪水画符。他画了三天,溪水不流。师父说:“你是在逼它,不是通它。”他不解。师父又说:“符道不在控,而在通。通天地,通万物,通人心。”
那时他不懂。如今,他懂了。
他缓缓闭合双掌,仿佛将那一丝心光捧在掌心。不是为了攻击,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传”。传给谁?传给敌,传给友,传给那些还在挣扎、还在仇恨、还在执念中沉沦的灵魂。
一道无形的符意,自他掌心溢出。
没有光,没有声,没有波动。它像一缕风,悄然散入战场,穿行于残阵与妖云之间,渗入每一个还在喘息的生灵意识深处。它不强,不烈,甚至难以察觉,可它存在——如一颗种子,落入干涸的土壤,静待萌发。
老子依旧立于战场边缘,太极图在身前缓缓旋转,紫气缭绕。他的目光落在玄阳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道无形符意掠过他时,太极图的转动似乎慢了半息。他没有阻,也没有问,只是静静看着。
元始天尊站在另一侧,盘古幡虚影隐现肩头。他的神情依旧凝重,可当那符意掠过时,他眉心的锁却松了一瞬。他察觉到了——那不是攻击,不是挑衅,不是逆天而行的狂妄,而是一种“求”。求和,求止,求存。
他微微侧目,看向玄阳。那个曾被他视为“旁门”的弟子,此刻竟以残损之躯,残存之念,试图以符道沟通敌我。他不懂。他无法理解——为何要在绝境中选择“通”,而非“胜”?为何要向仇敌伸出符意,而非符刃?
可他没有出手。
帝俊立于九日之上,五指紧握,太阳真火已在掌心凝聚成团,只待一声令下,便焚尽残阵与玄阳。他的眼神冷峻,毫无动摇。可就在那符意悄然渗入他识海的刹那,他的手指微微一顿。
不是因为察觉,不是因为警觉,而是因为——心湖深处,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
他看见了一幕:远古之时,妖族栖于扶桑,十日轮流照耀大地,万物生长,人族耕种,巫族狩猎,天地有序。那时,没有战争,没有焚城,没有血染苍原。那时,太阳是光,不是火。
那画面一闪而逝,如同幻觉。帝俊猛地摇头,五指再度收紧。他以为是混沌钟的余音扰神,以为是大战太久,心神恍惚。他没有察觉,那道符意已悄然落下,在他心底埋下了一粒沙。
东皇太一仍在催动混沌钟,钟声一波接一波,冲击着残阵。可就在某一瞬,他的钟声出现了一丝迟滞。不是因为力竭,而是因为——他听见了另一种声音。不是战鼓,不是嘶吼,而是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来自远古,来自天地初开之时。
那叹息中,没有恨,没有怒,只有疲惫。
他眉头微皱,混沌钟的震动却未停。他不愿停。他不能停。这一战,已无退路。
鲲鹏被尘丝锁住一翼,仍在挣扎。双翼拍打地面,掀起沙石。可当那符意渗入他识海时,他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为何而战?是为了妖族霸权?还是为了摆脱巫族压制?又或者,仅仅是为了不被遗忘?
他不再拍打,只是仰头望着那即将倾倒的不周山,望着那漫天火云,望着那残阵中央静立的人影。他忽然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无休止的梦。
玄阳依旧闭目,双手交叠。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角的血痕早已干涸,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身体早已支撑不住,全靠那一丝执念撑着。他知道,那道符意太弱,太微小,或许根本无法改变什么。帝俊不会停,东皇太一不会收手,妖族大军也不会突然放下兵器。
可他必须试。
符道不是杀伐之术,不是御敌之法,而是“通”。通天地之变,通万物之灵,通人心之执。若连一念和平都无法传递,那符道,又有何意义?
他的指尖再次轻颤,掌心那点心光微微摇曳。他没有动用灵力,没有引动符箓,只是以心为笔,以念为墨,在虚空中轻轻写下了一个“和”字。
无形,无声,无相。
可它存在。
老子的目光更深了。他看见玄阳的指尖微动,仿佛在虚空中勾画什么。他没有看清,可他感知到了——那一笔一划,不是为了破,而是为了合。不是为了裂,而是为了连。
元始天尊的盘古幡虚影微微晃动。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痴人说梦。”
可他没有出手阻断。
帝俊的五指再度收紧,太阳真火凝聚成球,炽光刺目。他抬起手,准备掷出最后一击。
就在此时,他的手腕,极轻微地抖了一下。
不是因为力竭,不是因为风动,而是因为——那一道符意,终于触到了他心中最深的一处。
他愣了一下。
那一瞬,他仿佛看见了十个太阳轮流升起,照耀大地,万物生长,孩童在田埂上奔跑,老人在树下乘凉,没有战火,没有哀嚎,没有焚城千里。
那画面,只存在了一瞬。
他猛地甩头,眼神恢复冷峻。他不能被干扰,不能动摇。这一战,必须终结。
他五指一松,太阳真火化作一道炽光,直扑残阵中央。
玄阳依旧闭目,双手未动。
那道符意,仍在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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