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光线被握入体内,玄阳指节微收,那道垂落的光便如烟般散入经脉。拂尘银丝仍绷得笔直,一缕极细的黑气缠绕其上,似有挣扎之意,却被符意牢牢锁住。他站在原地未动,青衫在雾中静垂,唯有眉心一道淡痕流转,像是识海深处正有某种古老图录缓缓展开。
空中那些丝状气息并未消散,反而愈发清晰。它们不随风动,也不依云行,反倒像是从虚空中自行生出,一缕接一缕,自地底向上蔓延,如同根系逆生。玄阳闭目,太极之意沉入大地,感知顺着地脉延伸百里。三息一次的跳动依旧规律,每一次波动都伴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震颤,仿佛某种阵法正在缓慢成型。
这不是残余,也不是逸散。
是唤醒。
他刚要抬步,左侧山崖传来枯叶碎裂之声。一人自岩影下走出,脚步无声,所过之处草木尽数萎黄,连苔藓都化作焦灰。那人停在十丈外,血气内敛,面容冷峻,目光却直锁空中黑丝。
“你竟也来了。”玄阳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雾气。
“我若不来,谁还能认得这味道?”冥河老祖冷笑,指尖轻划,一道暗红血线浮于掌前。那血线微微震颤,竟与空中某缕黑气同频呼应。“罗睺的气息,虽淡,但真。它不是回来了,而是……从未真正离开。”
玄阳未答,只将手中拂尘轻轻一抖。银丝上的黑气被甩出半尺,却未落地,反悬空中,扭曲如活物。他右手并指,在虚空中画下一圈短符。符成刹那,那黑气猛地一缩,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嘶鸣,随即断裂成两截,化作青烟消散。
“你在试它?”冥河问。
“我在试它会不会反抗。”玄阳收回手,“它会。说明它有意识,非自然生成。”
冥河眼神微凝:“你说对了。我血海底层近日出现裂缝,涌出的气息与此同源。起初我以为是封印松动,现在看——”他顿了顿,“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长。”
玄阳望向东南方向。那里群山叠嶂,古道隐没于雾中,正是拂尘银丝先前所指之处。如今那方向的气息更加浓烈,虽无形无质,却已开始影响天地灵气流动。远处一棵孤松本是青翠,此刻枝叶边缘竟泛起灰白,像是被什么悄然侵蚀。
“你为何来此?”玄阳忽然问。
冥河沉默片刻:“血海是我根基。若洪荒崩解,我亦难存。我不愿做谁的棋子,但也不愿做个死棋。”
“所以你是为自保而来。”
“难道你不是?”冥河反问,“你以为归隐就能避开这一劫?混沌不讲因果,不分正邪,它只吞噬秩序。你放下拂尘,它不会因此放过你。”
玄阳没有回应。他低头看向脚边一块碎石,石面原本干燥,此刻竟渗出一层薄湿,继而浮现出几道细如发丝的裂纹,裂纹中隐约有黑气游走。他蹲下身,指尖轻触石面,一道符意顺指流入地下。
刹那间,识海震动。
一幅模糊影像浮现:地底深处,无数黑丝交织成网,连接九处节点,每处节点皆对应一处上古遗迹方位。其中一处,正是北原死谷下方——他曾摧毁逆阵之地。可那阵核早已湮灭,连灰烬都不剩,如今怎会有新的脉络从中生长?
“它借旧痕重生。”他低声说。
“不止。”冥河走近两步,“我昨夜潜入血海渊底,发现一具残尸。非人非魔,形体溃烂,但胸口刻着半道符文——是你当年镇压魔将时用过的‘锁魂引’。”
玄阳目光一沉。
“那尸体本该化灰,却未腐。更怪的是,它的魂火仍在燃,颜色却是黑中带紫,像被什么东西污染了。”冥河盯着他,“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玄阳站起身,拂尘横握于前:“意味着有人在用我的符道,反向召唤混沌。”
“不只是召唤。”冥河摇头,“是在改造。把正符转为逆纹,把秩序炼成混乱。你破的那座逆阵,可能根本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两人一时无言。雾气翻涌,空中黑丝微微摆动,仿佛感应到了他们的对话。玄阳抬起手,掌心再度朝天。这一次,没有光落下,只有一股阴冷之感顺着指尖爬入经脉,像是某种存在正试图窥探他的识海。
他立刻结印,太极之力流转一周,将那股寒意逼出体外。一口浊气自唇间吐出,在空中凝成霜雾,随即被风吹散。
“你打算怎么做?”冥河问。
玄阳望向远方山脊。那里本应有鸟鸣回荡,此刻却一片死寂。连风都变得滞重,像是穿行在粘稠的液体中。
“先断其蔓延。”他说完,左手抚过拂尘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压去。一道无形符力自掌心扩散,贴地而行,如涟漪般荡向四周。百里之内,所有新生的黑丝皆为之一颤,随即停滞不动,仿佛被冻结在半空。
“这是暂时的。”玄阳收回手,“最多撑三个时辰。”
“足够了。”冥河指向东南,“那条古道尽头,有一处废弃祭坛,曾是上古巫族祭祀地脉之所。若真有人布阵,必选那种能沟通地脉的地方。”
玄阳点头:“你感知血气更敏,可否引路?”
“可以。”冥河却未动,“但我提醒你——这一次,敌人可能不在外界。”
“什么意思?”
“意思是……”冥河目光低沉,“它或许已经藏在某个修行者的神魂里,借他们的手,画你的符,行它的道。你今日所见的每一缕黑气,都可能是某个‘自己人’无意中放出来的。”
玄阳神色不变,但指节微微收紧。
片刻后,他转身面向冥河,声音平静:“那就更要查清。若连源头都看不见,谈何阻断?”
冥河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点头:“好。我随你走一趟。”
两人并肩而立,一者青衫素净,一者黑袍染血,气息截然不同,却又因同一威胁而短暂交汇。玄阳最后看了一眼脚下土地,那块碎石上的裂纹仍在,黑气虽被压制,却未根除。
他抬起右足,缓缓落下。
靴底碾过石面,发出轻微碎响。这一脚比之前沉重许多,仿佛踏下的不只是地面,还有刚刚放下的执念。
拂尘轻轻晃了一下,银丝垂落,其中一根悄然缠上手腕,又慢慢滑开。
玄阳迈出第一步,冥河紧随其后。雾气在他们身后合拢,掩盖了来路。前方古道蜿蜒入山,尽头隐在浓雾之中,不见出口。
空中,那一缕被冻结的黑丝突然轻轻扭动了一下。
像是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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