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阙的最深处,是一座名为“观星台”的圆形石室。
石室的地面上,铭刻着一幅巨大而繁复的星图阵法。
无数银色的符文线条交织,构成一幅玄奥的图案,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
阵法的中央,是一座九层高的白玉祭坛,月恺璇就静静地躺在祭坛的顶端。
那块“紫皇定魂玉”悬浮在她的眉心上方,垂下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紫色光晕。
如同一道道枷锁,将她那即将溃散的神魂,勉强禁锢在身体之内。
林皓然盘腿坐在祭坛之下,位于整个大阵的核心节点。
他的面前,悬浮着一颗由他自己的力量凝聚而成的、拳头大小的能量球。
金色与血色,依旧在其中盘旋。
但相比于之前,此刻的能量球显得更加狂暴,仿佛随时都会爆炸开来。
“准备好了吗?”司马青站在阵法边缘,神情肃穆。
“一旦阵法启动,便不可逆转。你将承受的痛苦,超乎想象。”
林皓然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司马青不再多言,与另外两位长老相视一眼,各自走上一个阵眼,同时将自己的紫色愿力注入其中。
“起阵!”
随着司马青一声低喝,整座“九转还魂阵”轰然启动!
地面上所有的符文线条瞬间被点亮,银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在石室的穹顶汇聚,化作一片璀璨的星河。
一股庞大而古老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就是现在!输入能量!”司马青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林皓然的脑海中炸响。
林皓然猛地睁开双眼。
他的左眼,金焰爆燃!
他的右眼,血光大盛!
他伸出双手,虚托着那颗能量球,用意念将其缓缓推向前方阵法的核心。
“嗡——!”
当能量球接触到阵法光芒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吸力传来。
林皓然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抽离身体。
他体内的两种力量,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向外倾泻。
更可怕的,是来自“血之契约”的反噬。
那股源自深渊的意志,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虚弱,开始疯狂地冲击他的识海。
无数充满了杀戮、毁灭、绝望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压抑着无尽痛苦的低吼,从林皓然的喉咙深处挤出。
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如雨而下,瞬间浸湿了衣衫。
他必须分出大部分心神,去对抗契约的反噬,如同在自己的脑海中进行着一场惨烈无比的战争。
同时,他还要分出另一部分心神,去精妙地控制输出的能量。
他像一个最高超的炼金师,小心翼翼地从那狂暴的血色能量中,剥离出最纯粹的生命精华。
再将其与金色的神圣愿力融合,化作一股温和而纯净的生命源流,缓缓注入大阵。
这个过程,比在刀尖上跳舞还要凶险一万倍。
任何一丝差错,带来的都将是万劫不复的后果。
阵法之外,司马明和一众司马家的高手,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阵法中传来的那股能量,是何等的纯净,何等的磅礴。
他们无法想象,阵法中央的那个男人,究竟是在用怎样非人的意志力,才能完成如此匪夷所思的操作。
“他……他真的能成功吗?”小雯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她能感觉到林皓然此刻正在承受的痛苦,那种灵魂被反复撕裂、灼烧的痛楚,让她感同身受,心如刀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对于阵法中的林皓然来说,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沉沦的边缘反复横跳。
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那血色的深渊,仿佛张开了巨口,马上就要将他彻底吞噬。
但每到这时,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月恺璇的脸。
她的微笑,她的眼泪,她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那决绝的眼神……
这些画面,像是一道道最坚固的堤坝,将那足以毁灭一切的疯狂挡在外面。
“我……不能倒下……”
“我答应过……要让她活着……”
“活下去……恺璇……等我……”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呐喊。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呼唤。
祭坛顶端,一直毫无生气的月恺璇,那长长的睫毛,忽然……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虽然极其微弱,但却被一直关注着她的司马青,敏锐地捕捉到了。
“有反应了!”司马青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神魂之火……稳住了!非但稳住了,而且……而且还在缓慢地壮大!”
随着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到,月恺璇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红晕。
就像是严冬过后,第一缕破冰而出的春意。
就像是无尽黑夜里,天边亮起的第一抹鱼肚白。
这一丝红晕,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却又代表着无穷的希望。
“成功了……真的……真的有用了!”小雯喜极而泣,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司马明的瞳孔,则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死死地盯着阵法中的林皓然,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忌惮,有贪婪,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个男人,用自己的生命和灵魂作为赌注,真的……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一线生机。
他创造了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感受到月恺璇生命气息的回归,林皓然那即将崩溃的意志,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他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微微向上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充满了疲惫,却又无比满足的笑容。
只要你能回来,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他缓缓地,将最后一丝提纯后的生命能量,注入了大阵。
然后,他的意识再也支撑不住,彻底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在他身体向后倒下的瞬间,一道紫色的身影如电般闪出,将他稳稳地扶住。
是司马青。
这位活了近百年的老人,看着怀中这个因为耗尽心神而昏死过去的年轻人,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感慨。
“将他带下去,好生照料。”司马青对身后的族人吩咐道,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从今天起,他就是我司马家最尊贵的客人。”
“谁敢对他有半分不敬,就是与我司马青为敌,与整个司马家为敌!”
他知道,这场豪赌,他们司马家……赌对了。
一个能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一切的男人,也必然是一个信守承诺的男人。
那扇通往“永恒”的大门,似乎……真的向他们敞开了一角。
石室之内,大阵的光芒缓缓散去。
祭坛之上,月恺璇依旧静静地躺着,呼吸平稳,脸色红润,仿佛只是沉沉地睡着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风暴,暂时归于平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此刻的司马明想起了他父亲的说话。
“皇者有时并不可能掌控一切,但能掌握天命之人,也是一种能力,赵子龙在意的是守护他想守护的人。”
“现在的林皓然,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他一定可以让司马家重拾荣光的。”司马明向着晋阙里的家族徽记,他开始明白他父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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