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然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
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但当他的目光，聚焦在床边那张梨花带雨、却又带着欣喜笑容的脸上时，所有的迷茫，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和安心。
“我回来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嗯。”月恺璇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她没有说“欢迎回来”，也没有说“你吓死我了”。
一个“嗯”字，已经包含了一切。
林皓然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提不起一丝力气。
“别动。”月恺璇连忙扶住他，“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
“林小友，你……你真的……赢了？”
司马青走上前来，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在那种等级的识海战争中，战胜了来自深渊的意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算赢。”林皓然摇了摇头，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状况，眼神变得凝重。
“只是暂时把它……打回去了。”
“它还在，而且……比以前更强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血之契约”已经与他的灵魂，纠缠得更深了。
像一颗扎根在灵魂最深处的毒瘤，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将他彻底吞噬。
这，就是透支力量的代价。
“总会有办法的。”月恺璇握紧了他的手，坚定地说道。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林皓然看着她，心中一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依旧冰冷，但却充满了力量。
“让你们担心了。”他看向一旁的司马青和小雯等人，歉意地说道。
“林小友言重了。”司马青连忙摆手，“你为了救月神阁下，不惜己身，此等情义，我等钦佩万分。”
“你现在是我司马家最尊贵的客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这位活了近百年的老人，此刻的姿态，放得极低。
他看林皓然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审视和利用，而是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敬重。
一个时辰后，众人聚集在“三思堂”中。
林皓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喝了一碗司马家特制的、蕴含着庞大生命能量的药粥后，气色恢复了不少。
柳心怡和杨冬，也通过远程的全息投影，参与了这次会议。
“首先，谢谢你们。”林皓然看着司马青，真诚地说道。
“如果没有你们的‘九转还魂阵’和‘紫皇定魂玉’，恺璇她……”
“林小友不必客气。”司马青抚须笑道，“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更何况，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你自己的力量和意志。”
“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司马明在一旁摇着扇子，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林兄，你之前答应过我们的，关于‘永恒’的秘密……”
他的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渴望。
林皓然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向月恺璇，问道：“你觉得呢？”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司马明脸上的笑容一僵。
也让月恺璇的心，微微一颤。
他正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她的意见，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司马家这次，确实尽心尽力，是我们的恩人。”月恺璇缓缓开口。
“皓然他，一向信守承诺。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但是，‘永恒’这个命题，太过宏大，也太过危险。”
她的目光，扫过司马明和司马青。
“我希望你们明白，你们所追求的，可能并非你们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月神阁下此话何意？”司马青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答应你们的，是关于‘永恒’的秘密，而不是‘永生’的方法。”林皓然接过了话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真正的永恒，并非肉身不朽，而是精神和信念的传承，是灵魂在轮回中的一次次升华。”
“就像云龙军的军魂，虽历经三百年，依旧不灭。”
“就像我，即便转世，依旧是我。”
他看着司马家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司马家，钻研‘晋式记忆术’，追求的是将记忆和人格，一代代地传承下去，这本身，就是一种对‘永恒’的探索。”
“但你们走错了方向。”
“你们不应该执着于‘我’的延续，而应该追求‘道’的传承。”
“‘天命之器’，并非实现个人永生的工具，而是平衡两个世界，维系命运轨迹的枢纽。”
“想要触及真正的‘永恒’，你们要做的，不是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捷径，而是要找到属于你们司马家自己的‘道’，并将其融入到守护这个世界的‘天命’之中。”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司马青和司马明的心上。
司马明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林皓然是在故弄玄虚，敷衍他们。
但司马青，这位活了近百年的老人，却是浑身一震，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守护……天命……”
他喃喃自语，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好了，我的承诺，已经兑现。”林皓然不再多言。
他知道，点到为止即可。
能领悟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接下来，我们该谈谈我们的事了。”他看向全息投影中的柳心怡和杨冬。
“‘影’的威胁，迫在眉睫。我体内的‘血之契约’，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起来，找到剩下的‘天命之器’碎片，恢复我的全部力量。”
“杨冬，那本《命运轨迹》，解析得怎么样了？”
“很不乐观。”杨冬的脸色有些凝重。
“那本书，与其说是书，不如说是一个活着的、由信息和能量构成的生命体。”
“我目前的设备，根本无法完全破译它的深层代码。”
“但是，我通过和小雯的笔记本进行数据比对，发现了一个新的线索。”
杨冬说着，在全息投影上，展示出了一幅残缺的地图。
地图上，一个被标记出来的地点，闪烁着红光。
“这是……‘泣魂谷’？”月恺璇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错。”杨冬点头，“数据显示，下一块碎片的能量波动，极有可能就在泣魂谷深处。”
“可是，你不是已经净化了那里吗？”柳心怡不解地问。
“我只是净化了表层的‘龙之怨念’。”月恺璇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泣魂谷的形成，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那里，是三百年前最终决战的战场之一，无数云龙军将士和敌军的鲜血，渗透了每一寸土地。”
“谷底深处，连接着大地龙脉的伤痕，封印着更可怕的东西。”
“看来，我们必须再去一次了。”林皓然做出了决定。
“不行！”月恺璇和柳心怡，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对。
“你的身体……”月恺璇担忧地看着他。
“我的身体，我最清楚。”林皓然打断了她，“越是虚弱，就越不能停下来。”
“‘影’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时间。”
“而且，我有一种预感，泣魂谷深处的东西，或许……与压制我体内的‘血之契约’有关。”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坚定。
“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月恺璇站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她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但她的意志，却前所未有的强大。
林皓然看着她，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温暖和信赖的笑容。
“好。”
就在这时，司马青忽然从沉思中惊醒，他看着林皓然和月恺璇，郑重地说道：
“林小友，月神阁下。”
“如果你们信得过，这次行动，请带上我们司马家。”
“你刚才的话，让我茅塞顿开。或许，我司马家的‘道’，就从今天，从守护天命开始。”
他的眼中，燃烧着一股名为“信念”的火焰。
林皓然与月恺璇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真的点醒了这位老人。
“好。”林皓然点了点头，“欢迎加入。”
真正的联盟，在这一刻，正式形成。
窗外，天光大亮。
一场席卷世界的更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但对于此刻的林皓然来说，只要身边有她，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和危险，他都无所畏惧。
因为他的世界，已经重新拥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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