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影子，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
它只是存在于那里，就仿佛将整个地下空间的光与声，乃至法则，都彻底吞噬了。
空气不再流动，声音彻底消失，连尘埃都凝固在了半空，时间，似乎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司马家的两位长老，脸色惨白如纸，他们引以为傲的愿力阵法，此刻就像狂风中的烛火，光芒忽明忽暗，随时都会熄灭。
那不是因为能量不济，而是驱动阵法的“意志”正在崩溃。
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臣服。
就像是兔子遇到了苍龙，蝼蚁仰望着神明。
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无可抵挡，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生出。
“影……”
林皓然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因这两个字而颤抖。
他体内的“血之契约”，在这一刻，不再是平日里的躁动与狂暴，而是……恐惧。
一种发自本源的，对造物主的绝对恐惧。
它像一个叛逆多年的孩子，终于见到了手持家法的严父，除了瑟缩和颤抖，做不出任何其他反应。
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肌肉因为对抗本能的冲动而剧烈痉挛。
他横跨一步，将刚刚恢复一丝气力的月恺璇，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意志力。
他能感觉到，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你，很不错。”
一个声音，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那声音，没有男女之分，没有情绪起伏，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又像一片死寂的星空，冰冷、浩瀚，且不容置疑。
“竟然能净化我‘种’下的‘果实’。”
“影”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林皓然身上。
林皓然看不清它的脸，甚至看不清它的轮廓，只能感觉到一种“注视”。
在这种注视下，他感觉自己的一切，从身体到灵魂，从过去到未来，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他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甚至脑海中闪过的每一个念头，都仿佛被摊开在对方面前，无所遁形。
“你种下的？”林皓然咬着牙，口腔中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那颗龙脉之心，是我选中的温床。”“影”的声音依旧平淡。
“我给了它一点养分，一丝来自‘真实’的黑暗，本想等它成熟，结出一颗更有趣的果实，一个能污染这颗星球核心的‘种子’。”
“没想到，被你提前摘了。”
它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仿佛被污染的龙脉，即将毁灭的泣魂谷，甚至一颗星球的命运，都只是它随手布下的一场游戏。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林皓-然问，声音嘶哑。
“我？”“影”似乎“笑”了一下，那笑意，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连灵魂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我是秩序，是法则，是你们这些‘异常’的修正者。”
“异常？”林皓然皱眉。
“每一个世界，都有它既定的运行轨迹，就像一盘精密的棋局，每一颗棋子，都有它该走的路。”
“影”的声音，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而你们这些……不该存在于棋盘上的棋子，就是‘异常’。”
“你们的存在，会扰乱棋局，会制造混乱，是必须被清除的‘错误’。”
它的“目光”，扫过林皓然，又扫过月恺璇。
“一个，是跨越了时空的亡魂，本该湮灭于历史长河，却因为另一颗棋子的愚蠢善意，苟延残喘至今。”它指的是林皓然的前世。
“一个，是承载了两个世界因果的‘容器’，本该在矛盾中自我崩坏，却妄图走出自己的路。”它看向月恺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秩序’的挑衅。”
林皓然的心，猛地一沉。
它知道！它什么都知道！关于自己的前世，关于月恺璇的秘密，它了如指掌！
“‘血之契约’，就是我为你们这些‘异常’，打上的标记。”
“影”终于说出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它是我赐予你们的‘枷锁’，也是指引你们回归‘正途’的‘牧羊犬’。”
“它会引导你们，要么在疯狂中自我毁灭，将‘异常’的力量彻底归还于天地。”
“要么……来到我的面前，成为我的一部分，用你们的‘异常’，来为‘秩序’添砖加瓦。”
林皓然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血之契约”会带来毁灭与诱惑。
为什么它会与被污染的龙脉之心产生共鸣。
因为，它们都源自于“影”！是“影”用来标记和回收“异常”的工具！
他们所谓的抗争，所谓的命运，都只是在“影”划定的圈子里打转。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影”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被我‘修正’，从这盘棋局上，彻底抹去。”
“你的灵魂，你的记忆，你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将化为虚无。”
“二，献上你的所有，包括你的意志，你的情感，你的记忆，成为我的一部分，成为‘秩序’的守护者。”
它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由纯粹的黑暗构成，仿佛能吞噬一切光和希望。
“来吧，成为我，你将得到永恒。”
那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魔力，直接渗透了林皓然的灵魂。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那只手拉扯。
体内的“血之契约”，在疯狂地响应着它的召唤，发出欢欣雀跃的共鸣。
毁灭与永恒的诱惑，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他脆弱的理智防线。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化身为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只，端坐于时间的尽头。
他俯瞰着世界的生灭，星辰的轮回，不再有痛苦，不再有挣扎，不再有无能为力的愤怒和撕心裂肺的悲伤。
他看到了月恺璇，看到了他的伙伴们，都在他的庇护下，安然无恙，获得了永恒的平静。
那似乎……也不错。
只要放弃“自我”，就能守护一切。
这笔交易，听上去无比划算。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迷茫。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动摇，灵魂即将脱体而出的瞬间。
一只冰凉却柔软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是月恺璇。
她不知何时，已经从他身后走出，来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她什么都没说，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那眼神在告诉他：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陪着你。
哪怕是走向毁灭，我也与你同行。
一股清凉的月华之力，混杂着她最纯粹的灵魂气息，涌入林皓然的体内。
这股力量，不大，却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温柔而坚定地，将那股来自“影”的诱惑，死死地挡在了外面。
月恺璇的灵魂在对他呐喊：醒过来！我爱的，是那个会哭会笑，会愤怒会悲伤的林皓然，不是一尊没有心的神！
林皓然浑身一震，眼中的迷茫，瞬间被清明取代。
他回望着月恺璇，看到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决绝的微笑。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触动了，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是啊。
没有了她，没有了伙伴，没有了那些值得守护的酸甜苦辣，永恒又有什么意义？
那不是永恒，是永寂。
那不是守护，是囚禁。
“我的选择……”林皓然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那团深渊般的黑影，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第三个。”
“哦？”“影”的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澜，似乎是……好奇。
“我选择，把你这个所谓的‘秩序’，彻底打碎！”
林皓然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地下空间中炸响！
他体内的金色愿力，感应到主人的决意，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金色的光芒，第一次在这片被黑暗笼罩的空间里，刺破了浓厚的死寂！
他知道，自己远不是“影”的对手。
但他，也要挥出自己的拳头！
哪怕，只是螳臂当车！
这是他的意志，他的道！
属于“林皓然”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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