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的清晨，部队大院还沉浸在节日的宁静中。沈砚舟独自站在书房窗前，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手中轻轻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林溪生前最珍爱的饰物。
厨房里飘来小米粥的香气，是星宇和沈玥在准备早餐。这种寻常人家的烟火气，在这个曾经冷清的家里已经缺席太久了。
“爸，吃饭了。”沈玥轻声唤道，注意到父亲手中的玉佩，心头一软。
饭桌上，三个孩子并排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思源试图用勺子自己吃饭，弄得满桌都是；思泉安静地等待投喂；星澜则像个小大人，有模有样地拿着儿童筷。
沈砚舟看着这一幕，眼中泛起温暖的笑意：“你妈妈要是看到这场面，不知该多高兴。”
这句话让星宇和沈玥同时愣住——这是父亲第一次如此自然地提起母亲。
早餐后，沈砚舟提议全家去附近的公园散步。雪后的公园银装素裹，孩子们像出笼的小鸟，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奔跑。
“慢点，思源！”沈玥追在儿子身后，生怕他摔倒。
陆远航则沉稳地牵着思泉的小手，教他辨认雪地上的鸟爪印。军人出身的他，连带孩子都带着特有的严谨。
星宇和映真推着婴儿车，车里是又睡着的星澜。映真轻声说：“记得我们恋爱时，也常在雪中散步。”
“那时你可没现在这么怕冷。”星宇笑着握紧她的手。
沈砚舟走在最后，看着儿女孙辈们的背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年轻的自己牵着星宇和沈玥，林溪在一旁温柔地笑着。
“爸，来拍照吧！”沈玥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全家人站在一棵挂满冰凌的松树下，请路人帮忙拍了张全家福。快门按下的瞬间，思源突然挣脱妈妈的手，扑向沈砚舟，留下一个充满动感的可爱画面。
回家的路上，沈砚舟一直抱着思源。小家伙玩累了，趴在外公肩头呼呼大睡，温热的气息拂在老人颈间，带来一种久违的亲密感。
午后，孩子们都睡下了。沈砚舟将星宇和沈玥叫到书房，从保险柜里取出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这是你妈妈生前写的日记。”沈砚舟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一直没有勇气看完整本，现在觉得，是时候交给你们了。”
星宇和沈玥震惊地对视一眼。母亲去世这么多年，他们从未见过这本日记。
“最后几页，是写给你们的话。”沈砚舟将笔记本轻轻推过桌面，“她走得突然，很多话没来得及说。”
沈玥颤抖着翻开日记本，熟悉的娟秀字迹映入眼帘。最后几页的日期，正是林溪入院前一周：
“今天星宇打电话来说创新中心又遇到困难，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真想告诉他，妈妈永远是他的后盾...”
“玥玥画的《春之河》获奖了，老沈嘴上不说，其实把报道剪下来珍藏了。这对父女啊，脾气一样倔...”
“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希望老沈能学会表达感情，希望孩子们永远彼此扶持。生命如河，终将入海，重要的是沿途的风景与爱...”
读到此处，沈玥已泪流满面。星宇红着眼圈，轻拍妹妹的背。
“你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们这个家和睦美满。”沈砚舟望着窗外，“我花了太长时间才明白，有些爱，不说出来就永远是遗憾。”
这一刻，书房里的空气仿佛被某种温暖的东西充满了。父子三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墙，在真相与泪水中悄然崩塌。
傍晚，沈砚舟亲自下厨做了林溪的拿手菜——糖醋排骨。当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绽放，星宇和沈玥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有母亲陪伴的童年。
“妈妈的味道。”沈玥轻声说，眼中闪着泪光。
沈砚舟给每个孩子夹菜，动作自然了许多：“我练习了很久，总做不出她那个味道。今天终于有点像了。”
饭后，全家人围坐在客厅看老照片。沈砚舟一改往日的沉默，主动讲起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他和林溪的相遇，孩子们童年的趣事，甚至包括星宇少年时期的叛逆。
“你十五岁那年，非要辍学去搞艺术。”沈砚舟指着照片上长发及肩的少年星宇，“你妈妈偷偷哭了好几次，却还是支持你去追梦。”
星宇震惊地看着父亲：“我一直以为你们都反对...”
“我们只是用错了方式。”沈砚舟叹息，“总想着保护你们，却忘了尊重你们的选择。”
夜深了，孩子们都睡下了。沈砚舟却毫无睡意，他来到书房，开始整理林溪的遗物——不是带着悲伤，而是怀着一种释然与纪念。
星宇起夜时，发现书房亮着灯。推门一看，父亲正小心地将母亲的照片、日记和一些小物件装进一个精致的木盒。
“这是...”星宇轻声问。
“给你妈妈的礼物。”沈砚舟微笑，“明天带你们去个地方。”
第二天清晨，沈砚舟带着全家人来到郊外的梅园。寒冬中，红梅傲雪绽放，美得惊心动魄。
在一棵最古老的红梅树下，沈砚舟轻轻放下木盒：“你妈妈最爱红梅，说它‘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他打开木盒，取出物品一件件讲述背后的故事，然后小心地埋入树下的土中。
“这不是告别，而是让你妈妈以另一种方式陪伴我们。”沈砚舟看着不解的儿女，“就像这梅花，凋零是为了更好的重生。”
星澜似乎明白了什么，采下一朵红梅放在埋藏处：“给奶奶。”
这个纯真的举动让所有人动容。沈玥握住父亲的手：“妈妈一定很欣慰。”
回家的路上，沈砚舟显得格外轻松。他主动谈起未来的计划：要去丽江看看星宇的创新中心，要去昆明长住一段时间，要看着孙辈们长大...
“爸，您变了。”沈玥忍不住说。
“不是变了，是终于做回了自己。”沈砚舟望着车窗外融化的雪水，“你妈妈说得对，生命如河，不能因为害怕结束就拒绝开始。”
车子驶过解冻的河流，冰面裂开的声音如同春天的序曲。沈砚舟轻声哼起一首老歌——那是他和林溪恋爱时常听的曲子。
后座上，三个孩子不知何时都睡着了，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星宇和沈玥相视一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释然与希望。
这个春节，冰封的河流开始解冻，而更多的，是心底冰层的消融。当爱与理解如春水般流淌，再遥远的距离，也会被温暖填满。
长河入海，从不停歇。而沿途解冻的每一处冰封，都是春天到来的证明，都是生命不息的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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