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尘土和焦糊味的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沐云逸和晏星澜解除变身后,没有立刻返回基地,而是默默行走在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城区。
萨迦最后的疯狂反扑虽然被他们联手挡下,但逸散的能量冲击和倒塌的建筑,还是让这片原本繁华的商业区变得满目疮痍。
救援队的灯光在废墟间晃动,搜救犬的吠声和生命探测仪的滴滴声交织在一起,敲打着人的耳膜。更令人心揪的,是那些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和呼唤声。
一个满脸黑灰的小女孩抱着破旧的玩偶,站在已成废墟的家门前,茫然地喊着“妈妈”;一位老人瘫坐在路边,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老泪纵横;几个年轻人徒手在瓦砾中挖掘,指甲翻裂,鲜血混着泥土,却不敢停下……
沐云逸亮黄色的眼瞳扫过这一切,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他见过很多战斗,受过很多伤,但以往,他的注意力几乎完全集中在对手身上,集中在如何取得胜利上。城市的破坏,在他心中更多是“战斗不可避免的代价”这样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此刻,如此近距离地、毫无缓冲地面对这些具体的、鲜活的痛苦,那种冲击力是前所未有的。
(这些……都是因为我们没能更快结束战斗……)
(如果……如果我能更强一点……)
一种不同于以往纯粹愤怒的沉重感,压在了他的心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守护不仅仅意味着击败怪兽,还意味着要背负起这些眼泪和期望。
晏星澜沉默地跟在一旁,银蓝色的制服上也沾满了灰尘。他手中拿着便携扫描仪,正在冷静地记录着受损区域的能量残留数据和结构稳定性评估,为后续救援和重建提供支持。但他的目光,却不时地掠过那些哭泣的面孔,掠过救援队员疲惫却坚定的身影。他银蓝色的眼瞳中,数据流依旧在闪烁,但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三号区域发现微弱生命体征信号,救援队请优先排查东南角坍塌的商场入口。”晏星澜通过通讯器冷静地指挥着,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然而,当他看到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昏迷的孩子从废墟中被救出,哭喊着求助时,他操作扫描仪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最优救援路径计算完毕……效率最大化……)
(但那个孩子的生命指标正在下降……)
他迅速调整了数据模型,将医疗资源的优先级进行了微调。“医疗组,请立刻到七点钟方向接收重伤员,生命体征不稳定,需要紧急处理。”
沐云逸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从一堆碎砖块下,捡起一个半边被压扁的、脏兮兮的皮球。他记得几分钟前萨迦的能量弹袭来时,似乎有几个孩子正在这片空地上玩耍。亮黄色的眼瞳中,倒映着皮球上模糊的卡通图案,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喉咙。
晏星澜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个皮球,沉默片刻,开口道:“根据扫描数据,这片区域的人员疏散相对及时,预计伤亡可控制在最低范围。但心理创伤……需要长期干预。”
沐云逸猛地抬起头,亮黄色的眼瞳中带着一丝血丝:“最低范围?你看看周围!这还叫最低范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压抑的火气,但这次,怒火的对象似乎不再是晏星澜,而是无力改变现状的自己。
晏星澜没有反驳,只是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是的,这是最低范围。是在现有条件下,通过提前预警和快速反应能够达到的最好结果。但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家庭。”他顿了顿,视线转向远处那些相拥而泣的人们,“我们的战斗,就是为了让这个‘最低范围’,能再小一点,再小一点。”
沐云逸怔住了。他第一次从晏星澜口中听到如此直白地谈及“每一个数字背后”的意义。他以为这家伙眼里只有冷冰冰的数据和最优解。
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怯生生地跑到他们面前,脸上还挂着泪珠,手里却紧紧攥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递向沐云逸:“奥特曼……哥哥,喝水。我……我看到你们打架了,很累吧?”
沐云逸看着那双清澈却带着恐惧和期盼的眼睛,伸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接过水瓶,冰凉的触感仿佛一路蔓延到心里。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他只是生硬地、轻轻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
小男孩破涕为笑,跑回了母亲身边。
那一刻,沐云逸亮黄色的眼瞳中,某种坚硬的东西,似乎悄然融化了一角。他意识到,守护,或许不仅仅是挥拳战斗,也是为了守护这样的笑容。
晏星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银蓝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微光。他想起自己无数次计算战斗风险、评估破坏程度,力求将损失降到最低。但直到此刻,看到这瓶水,看到沐云逸那笨拙的回应,他才更深刻地体会到,那些他试图最小化的“损失”,究竟意味着什么。
(情感因素……无法量化,但影响深远。)
(守护的意志,或许比计算更能创造奇迹。)
两人没有再多言,继续投入到协助救援的工作中。沐云逸不再仅仅站在一旁警戒,而是主动用自己恢复了一些的光能,帮助抬起沉重的楼板,开辟生命通道。他的动作依旧有些粗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晏星澜则更加精准地调度着资源,甚至亲自为一个腿部受伤的老人做了简单的固定处理,动作流畅而专业,与他平时在实验室操作精密仪器时并无二致,却多了一丝温度。
夜色渐深,救援工作暂告一段落。疲惫的队员们陆续返回基地。沐云逸和晏星澜坐在临时指挥点外的台阶上,看着远处城市里零星亮起的灯火,那是幸存者们重新点燃的希望。
“以前,”沐云逸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我觉得只要把敌人揍趴下,就是守护。”他握了握拳,又缓缓松开,“但现在……好像没那么简单。”
晏星澜轻轻“嗯”了一声,望着夜空:“数据可以计算伤亡,规划最优方案,但无法衡量失去家园的痛苦,也无法替代……那瓶水带来的力量。”他转过头,看向沐云逸,“你的战斗方式,虽然效率有待商榷,但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有时候……能带来数据无法预估的变数。”
沐云逸有些意外地瞥了晏星澜一眼,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近乎“肯定”的话。他别扭地扭过头,耳根微热:“哼,算你说了句人话。”
短暂的沉默后,沐云逸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喂,你说……我们下次,能不能在那些家伙造成破坏之前……就拦住它们?”
晏星澜推了推眼镜,银蓝色的眼瞳中光芒流转:“理论上,需要更精准的预警和更快的反应速度,以及……更高效的协同。难度很大,但并非不可能。”
“那就试试看!”沐云逸猛地站起身,亮黄色的眼瞳中重新燃起火焰,但这火焰不再只是灼热的战意,似乎还融入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种责任感,或者说,是守护的初心。
“嗯。”晏星澜也站起身,拍了拍制服上的灰尘,“回基地吧。需要重新分析萨迦的行动模式,以及赫尔洛克和诺姆的潜在动向。下一次,我们必须做得更好。”
城市的哭泣声渐渐微弱,但并未消失,它们如同沉甸甸的种子,埋进了两位战士的心中。这一夜,没有激烈的战斗,没有炫目的光效,只有瓦砾间的泪水和无声的陪伴。但某种远比力量融合更为根本的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晨光尚未降临,废墟中的点点灯火,映照着一双变得有些不同的眼瞳——一双依旧炽热,却多了几分沉静;一双依旧冷静,却添了几许暖意。守护之心,在悲鸣与温暖的交织中,正悄然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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