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月正心烦意乱，父亲苏大强沉着脸走了过来。
苏七月心下一股无名火窜起。
来了，果然还是坐不住了。
她这个父亲，骨子里那点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平时不显，一到关键时刻，肯定还是偏向儿子。
没等苏大强开口，苏七月便冷冷地先发制人：“怎么？心疼你儿子了？觉得我做得太绝？你要是舍不得，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跟他们一起走，我不拦着。”
苏大强被她这话噎得一愣，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苏七月心里憋着气，话也带刺：“我混账？我这不是顺着你的心意来吗？你不是一直觉得儿子才是根，才是依靠吗？现在你的根有难了，你去帮啊，怎么还不高兴了？”
“你！”苏大强脸涨得通红，半晌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苏大强再糊涂，也知道谁才是真心对我好。我没想替他们求情！”
这话倒让苏七月有些意外，她挑了挑眉，没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苏大强搓着手，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刚才说的，跟茂文他们断了关系，是当真的？以后就真不管了？”
“对。”苏七月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苏大强低着头，消化这个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断了也好。但是七月啊……”
“你跟他们断了，我跟你妈……我们老了……你不能也……”
后面的话他没明说，但意思再清楚不过。
他担心女儿连父母也不管了。
苏七月看着父亲那副既想维持大家长尊严，又不得不为晚年生活低头的窘迫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有怨，有气，也有一丝酸楚。
她明白父亲的担忧，但这担忧本身，何尝不是一种对她过往付出的否定和对她人品的质疑？
“我再怎么记仇，再怎么心狠，也干不出你儿子儿媳那种狼心狗肺的事。”
“只要你安安分分，别给我整那些重男轻女、里外不分的幺蛾子，该你的，我不会少你一分。”
她没有说“我会给你们养老送终”这样痛快的话，而是设置了一个前提——“安安分分”。
这既是对父亲过往行为的敲打，也表明了她的态度：养老是责任，但绝非无条件的纵容。
苏大强叹了口气，佝偻着背，转身慢慢走开了。
傍晚时分，苏七月骑着自行车，熟练地拐进了幼儿园门口的小街。
轩轩和苏苏一看到妈妈，像两只欢快的小鸟扑了过来。
苏七月的二八大杠经过改造，大梁上和后车座上各固定了一个小藤椅做的儿童座椅。
她先把文静些的轩轩抱上后座，再把活泼好动的苏苏抱上前座。
“妈妈，今天老师表扬我画画啦！”苏苏一坐稳就迫不及待地宣布。
“嗯。”后座的轩轩应了一声，补充道，“她画了一只蓝色的老虎，把隔壁班小胖吓哭了。”
“才不是吓哭，他是羡慕我的老虎威风！”苏苏小奶音反驳，小辫子一甩一甩的，“妈妈，我还收了个小弟呢！就是隔壁单元的小豆子，他以后都听我的！”
苏七月听着儿女叽叽喳喳的童言童语，蹬起车子。笑着吓唬女儿：“哦？这么皮？等着吧，等到了爸爸那儿，看他怎么修理你们这两个小皮猴。”
苏苏一点也不怕，理直气壮地说：“我才没犯错呢！爸爸最讲道理了，不会乱训人！是吧哥哥？”
轩轩在后面慢悠悠地“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妈妈。”轩轩忽然问，声音期待，“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爸爸？”
“等妈妈把家里和店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最迟八月底，我们就能出发了。到时候，你们就要在驻地那边上小学一年级了。”苏七月柔声回答。
听到这话，刚才还兴高采烈的苏苏忽然安静了一下，小声说：“那就见不到大院里的婷婷和小军他们了……”
回到大院，苏苏嚷嚷着要去找婷婷她们玩。
苏七月由她去了，转头问儿子：“轩轩，你不去玩会儿？”
轩轩摇摇头，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一本带插图的《十万个为什么》，语气认真：“我看书。外面太吵了。”
苏七月看着儿子那小大人似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怜爱。
进屋后，婆婆杜念勤正在准备晚饭。
苏七月一边帮忙摘菜，一边说起俩孩子的趣事，无奈笑道：“妈，您说苏苏这丫头，是不是太皮了点？半点姑娘家的文静都没有。”
杜念勤立马不乐意了，护犊子道：“我看挺好。女孩子厉害点怎么了？厉害点才不吃亏！咱们苏苏这叫活泼开朗，有主见！我看比那些娇滴滴的强多了！”
在奶奶眼里，孙女哪哪都是好的。
婆媳俩笑了一阵，杜念勤又操心起另一件事：“七月啊，你最近见着明夏那丫头没？她是不是谈对象了？神神秘秘的，问她也支支吾吾。”
苏七月摇摇头：“我这阵子忙毕业和店里的事，有好几天没碰上面了，没听她提起。”
杜念勤叹了口气：“这丫头，眼看也二十好几了，个人问题一点着落都没有，真怕她拖成老姑娘。”
“妈，您别太着急。明夏有文化，有工作，性子也好，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姑娘家晚点结婚很正常。”苏七月温声安慰。
几年的相处，婆媳之间早已超越了客套，更像是一对亲密的母女，聊起家常来自然又温馨。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似乎还带着点争执。苏七月擦了擦手：“妈，我出去看看。”
她走到院门口，只见一个身形消瘦、面色憔悴的女人正在和院里的邻居说着什么，那侧影有些眼熟。
待那女人转过头，苏七月才认出，竟然是李雅茹。
比起几年前那次见面，李雅茹的变化大得惊人。
她身上早已没了昔日的精致与时髦，穿着一件破旧的碎花衬衫，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眼里充满了疲惫。
往日的风采荡然无存，只剩下被生活磋磨后的狼狈。
与她的变化相比，苏七月更好奇的，是她主动登门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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