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斋堂惊变与椒酱奇谋》
夜幕如墨，浸染了庐山深处的古刹。凛冽的山风穿梭于林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无数冤魂在低语，为这寂静的夜平添了十分的肃杀与不安。禅房内，油灯如豆，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建文帝——如今化名为“了尘”和尚——那张苍白而惊惶的面容。他手中那半块色泽温润、雕螭龙纹的玉佩，在灯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泽，方才正是它，几乎招致了灭顶之灾。
“此物…乃昔日宫中旧制，寻常人家绝不可僭越。”了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东厂鹰犬，定是窥见此佩纹样，方才确认了贫僧…不，确认了朕的身份，追杀至此。”
欧阳菲菲闻言，心头猛地一紧，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贴身收藏的智能手机，里面存着大量她拍摄的博物馆高清文物图，其中就包括明代皇室玉器的详细纹样图谱。她此刻才深切体会到，知识——哪怕是来自未来的、隔着屏幕的知识——在关键时刻，竟能成为保命或致命的双刃剑。
就在这时，禅房外传来急促却极轻的脚步声，罗子建像一只灵猫般闪身进来，脸色凝重：“师父，寺外火把光晃动，人影幢幢，怕是…又一批人到了，看装扮，还是官面上的人，已经把下山的主要路径都堵死了！”
气氛瞬间绷紧至极限。
一直闭目调息、实则耳听八方的张一斌猛地睁开眼，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阴魂不散！从后山悬崖走？我可以用登山绳……”
“不可！”了尘急忙打断，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后山小径更为陡峭，且夜色深重，一旦被发觉，乱箭之下，绝无生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帝王残存的镇定，“此刻妄动，无异自投罗网。寺中尚有百余僧众，他们…他们目标只在朕一人。或许…或许可静观其变，借寺规僧众暂避一时。”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文昌忽然抽了抽鼻子，喃喃道：“呃…好像到斋饭的时辰了？我闻到粥香了。”
众人一愣，这才隐约听到远处斋堂传来的些许动静和食物的香气。在这杀机四伏的夜晚，寺院的日常作息竟仍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反差。
“对了！斋堂！”欧阳菲菲眼眸一亮，“此刻所有僧侣都会聚集用斋，人多眼杂，反而是最好的掩护。我们混入其中，或许能探听些消息，总好过困守在此坐以待毙。”
这个提议大胆却又不无道理。眼下强突无望，隐匿于人群，确是无奈之中的上策。简单商议后，了尘换上另一件更旧些的僧袍，将面容隐藏在僧帽的阴影里，四人组则尽量收敛现代装扮的气息，混在几位真和尚身后，低着头，走进了灯火通明、饭香弥漫的斋堂。
斋堂内，长桌排开，僧人们有序地捧碗取粥，咀嚼声细微，偶有低语，整体气氛庄重而压抑，仿佛所有人都感知到了山雨欲来的紧张。了尘尽量自然地随着人流取了一碗清粥，几碟咸菜，找了个角落默默坐下。
然而，东厂番子的嗅觉比猎犬还灵敏。不多时，几个作俗家打扮、却眼神锐利、腰佩短刃的汉子便踱进了斋堂，目光如扫描仪般扫过每一个用餐的僧人。为首一人，面色阴鸷，尤其注意到了尘这一桌——几个面生的“和尚”和四个衣着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年轻人。
那头目踱步过来，停在了尘面前，声音沙哑：“这位师父，面生得很啊。”
了尘心中巨震，但多年隐忍让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宣了声佛号，并不答话。
头目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他面前的餐碟。明代寺院斋饭规制严格，尤其是偏远清修之地，饮食极为清淡，油腥不沾。了尘面前那碟用来佐粥的腌菜，看起来与他人无异。
但麻烦出在陈文昌身上。这位现代吃货，看着眼前清汤寡水，实在嘴里淡得发慌，下意识地从自己那个鼓鼓囊囊、与僧袍极不协调的背包侧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巧的金属罐——那是他穿越时空都没离身的终极宝贝：川香牛肉辣椒酱！
他趁着那东厂头目转身打量别人的间隙，飞快地撬开罐盖，极小心的，用指尖挑了一点点，迅速抹在了尘那碟腌菜底下，然后递给他一个“快吃”的眼神。
了尘会意，心中叫苦不迭，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夹起一点沾了浓郁油辣酱香的腌菜，送入口中。那久违的、强烈刺激的现代工业化复合香味，对他这吃了二十年斋的舌头而言，不啻于一场味觉爆炸！
东厂头目似乎察觉到一丝极不寻常的辛辣香气，猛地回过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尘刚刚动过的筷子，以及他微微泛红、似乎被辣到的鼻尖。
“哦？”头目逼近一步，语气充满了怀疑，“大师父，这寺里的斋菜…滋味如何？看您吃得，很是滋味啊？”
了尘被那辛辣气味呛得忍不住想咳嗽，强行忍住，脸色憋得有些怪异。
千钧一发之际，陈文昌猛地站起身，脸上堆满憨厚歉意的笑容，一把抓过那罐辣椒酱，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哎呀！官爷恕罪！恕罪！是小僧的错！小僧是挂单的行脚僧，自幼口味重，离了这家乡的土酱就吃不下饭！方才…方才实在是忍不住，偷偷给这位师兄尝了一点！破戒了破戒了！请官爷责罚！”他一边说，一边故意把辣椒酱罐子往那头目眼前凑，那冲鼻的辛辣味越发明显。
东厂头目被这突如其来的认罪和古怪刺鼻的气味搞得一愣，嫌恶地皱了皱眉，看了看一脸“诚恳”认错的陈文昌，又看了看表情痛苦（被辣的）的了尘，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真是只是个贪嘴破戒的野和尚？
就在东厂头目疑窦稍减，准备再盘问其他细节的当口——
“砰！！”
一声沉闷却巨大的爆炸声，猛地从寺院后院的厨房方向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混乱的惊呼和锅碗瓢盆摔碎的声音！
斋堂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浑身一颤！
混乱中，只见张一斌不知何时已溜到了斋堂门口，对着欧阳菲菲和罗子建快速比了一个“搞定”的手势。
原来，就在陈文昌用辣椒酱吸引注意力的同时，张一斌和罗子建已默契行动。他们利用之前观察到的寺院布局，迅速潜近厨房，将陈文昌包里那盒准备夜里享用的自热火锅偷偷塞进了灶膛尚有余温的柴火堆里，设定了延时……这现代科技的“热反应”在古老的灶台里发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制造了一场堪称完美的“炼丹炉意外爆炸”事故。
“怎么回事？！”东厂头目惊疑不定，再也顾不得盘问这个吃辣酱的古怪和尚，厉声喝道，“快！去后面看看！”
番子们立刻被吸引，纷纷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涌去。斋堂内一时人心惶惶，秩序大乱。
欧阳菲菲趁机一把拉起了尘，罗子建和陈文昌也迅速靠拢，几人趁着这片混乱，低着头，快速向斋堂侧门移动。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侧门的阴影，以为暂时摆脱困境的刹那——
“了尘师弟，请留步。”
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四人组浑身一僵，缓缓回头。只见一位身披赤色袈裟、白眉长垂的老僧——正是本寺的住持方丈，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他的目光深邃如古井，先是深深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了尘，然后，那目光缓缓移到了尘因为匆忙起身而微微从怀中滑落的那半块螭龙玉佩之上。
老方丈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复杂，其中有震惊，有了然，有深深的忧虑，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他没有看向那些正乱作一团奔向后院的东厂番子，而是直视着了尘的眼睛，双手合十，用只有他们几人能听到的音量，缓缓道：
“阿弥陀佛。劫数终是难逃。师兄遗命，让老衲守护的秘密，今夜…看来是到了不得不开启之时了。请随老衲来，通往‘书洞’的密径，就在这斋堂之下。”
斋堂之下竟有秘径？书洞？莫非就是与白鹿洞书院相连的那条秘道？这位深藏不露的老方丈，究竟是友是敌？他口中的“师兄遗命”又隐藏着怎样的过往？而身后，东厂番子随时可能从爆炸的混乱中回过神来……
生路与更大的秘密，同时在这最危险的时刻，于斋堂惊变的余波中，陡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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