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紫禁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飞檐翘角在清冷月色下勾勒出狰狞的剪影。宫墙之内,寂静无声,唯有风声穿过尚未完全竣工的殿宇廊庑,发出呜咽般的低鸣。然而,这寂静之下,潜藏着比刀剑更凛冽的杀机。
张一斌背靠着一座巨大的铜缸,缸内盛满以备灭火之用的清水,映出他紧绷的面容和天空中那轮残月。他耳中的微型通讯器传来陈文昌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一斌,你前方三十步,右转,穿过月华门,有一队巡逻的锦衣卫刚过去,你有六十息的时间窗口。”
“收到。”张一斌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体内因肾上腺素飙升而产生的微微战栗。穿越至今,他经历过市井斗殴,遭遇过江湖追杀,但闯入这帝国权力中枢,在无数史书上描绘过的宫禁之内与最精锐的皇家卫士周旋,这种感觉截然不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脉搏上,又像是行走在悬崖边缘,刺激与危险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牢牢罩住。
他如猎豹般蹿出,身形在暗影中几个起落,精准地穿过月华门。明代紫禁城的防卫体系虽未至后世那般滴水不漏,但永乐皇帝朱棣迁都伊始,对自身安全的重视已让这里的守备森严异常。他们四人能潜入至此,全靠了陈文昌那神乎其技的风水堪舆之术,找到了利用宫墙地基与排水系统形成的视觉死角与隐秘路径。
“欧阳,罗子建,你们那边情况如何?”张一斌低声询问。
短暂的电流嘶声后,欧阳菲菲的声音传来,带着刻意营造的轻松:“我和小罗子已经在太和殿侧后的丹陛下面了。乖乖,这大殿基座真是宏伟,藏几个人跟玩似的。就是这汉白玉栏杆,冰得够呛。”
罗子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透着兴奋:“斌哥,这太和殿的台基简直是天然攀岩墙,缝隙和浮雕的抓手点很多,比我们学校那面训练墙有意思多了!就是穿着这身夜行衣,活动有点碍事。”
张一斌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就是穿越者的优势,也是他们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证明。欧阳菲菲的现代伪造技术、罗子建的极限运动技能、陈文昌融汇古今的学识,以及他自己练了多年的跆拳道,在这六百年前的紫禁城里,成了他们唯一的依仗。
“保持静默,按计划向奉天殿靠拢。东厂的人肯定知道我们进来了,他们在等,我们也在等。”张一斌结束通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那片更加开阔的广场——那里,便是紫禁城的核心,奉天殿(注:太和殿明代初称奉天殿)前的广阔庭院。
他知道,碧云剑就在前方。东厂督主吴老二故意放出风声,引他们前来,这本身就是一个阴谋。一场在龙庭之上的决战,无可避免。
越是接近奉天殿,空气中的压力便越大。巡逻的卫士频率明显增加,他们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步伐整齐划一,眼神在黑暗中如同鹰隼,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敌人的角落。更有一些身影,如同幽灵般隐在殿宇的阴影里,气息绵长,那是东厂蓄养的高手,番子中的精锐。
张一斌将身体紧贴在一根粗大的朱红廊柱之后,屏住呼吸。一队锦衣卫几乎擦着他的鼻尖走过,铠甲摩擦发出铿锵之声,在静夜中传出老远。他能闻到他们身上传来的淡淡铁锈和汗水的味道。
“不对劲,”陈文昌的声音再次在耳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一斌,你看奉天殿屋顶,那鸱吻旁边。”
张一斌依言悄然抬头,望向那巍峨大殿的最高处。殿顶覆盖着深色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屋脊两端,那象征镇火辟邪的鸱吻神兽,体型巨大,形态威猛。而在右侧那只鸱吻的基座旁,他隐约看到了一个细长的、反射着月华的物件斜斜地插在那里!
是碧云剑!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张一斌的头顶。吴老二竟然将剑放在了那里!奉天殿是皇帝举行盛大典礼的场所,象征着皇权的至高无上,将盗来的剑置于其巅,这是何等的猖狂与挑衅!同时,那里地势极高,视野开阔,无疑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看到了。”张一斌的声音有些发干,“他在逼我们上去。”
“不仅如此,”陈文昌语速加快,“我观测此地气机,杀伐之气凝聚不散,看似空旷的广场周围,至少埋伏了三组人马,成掎角之势。一旦我们现身取剑,立刻会陷入重围。”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借助内力,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奉天殿广场,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碧云剑在此,有本事,便上来取!”
是吴老二!他果然一直在暗中窥视。
行踪已然暴露,潜伏失去了意义。张一斌深吸一口气,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对着通讯器低喝一声:“按第二方案!欧阳,罗子建制造混乱!文昌,找准他们的指挥节点!我上去拿剑!”
“明白!”
“小心!”
指令下达的瞬间,奉天殿广场的东南角,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哨音,紧接着几处预先放置的、由欧阳菲菲利用这个时代材料制作的简易烟雾装置被罗子建以精准的手法投掷出来,浓密的、略带刺鼻气味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暂时遮挡了部分视线。
几乎同一时间,埋伏在暗处的人马动了!
“嗖嗖嗖!”劲弩破空之声从三个方向袭来,箭矢刁钻地射向张一斌可能移动的路线。他猛地向前翻滚,箭矢深深钉入他刚才藏身的地面,石屑飞溅。
烟雾中,人影幢幢。数名东厂番子率先杀出,他们手持细长的腰刀,刀法狠辣诡谲,专走下三路。张一斌眼神一凛,不退反进,身体重心压低,一记迅猛的旋风踢扫出,腿风呼啸!
“砰!砰!”两名番子猝不及防,被这完全不同于传统武术的招式踢中手腕,腰刀脱手飞出。张一斌的跆拳道讲究速度与力量,动作直接有效,在这种近身混战中竟起到了奇效。他毫不停留,手刀精准地劈在另一名番子的颈侧,那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然而,更多的敌人围了上来。其中夹杂着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他们的刀法则更加沉稳大气,带着一股官家的堂堂正正之势,与东厂番子的阴狠形成了互补,刀光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向张一斌笼罩而来。
“一斌!右翼,刀阵!”陈文昌的声音急促响起。
张一斌百忙中瞥去,心头一震。只见右侧方,五名锦衣卫已然结成了一个简易的战阵,步伐统一,五柄绣春刀或劈或刺,封住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刀光森冷,带着铁血的韵律,正是锦衣卫操练的合击刀阵!这刀阵绝非江湖草莽的乱斗可比,彼此呼应,攻防一体,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试图用高踢腿攻击对方持刀的手,但刀阵旋转,总有一把刀及时封堵他的攻击路线,另外几把则趁机袭向他的要害。一时间,张一斌竟被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手臂和肩头的衣衫被划破,渗出血迹。现代搏击术在面对这种经过战场检验的古代军阵时,显露出了它的局限性。
“他的路子古怪,不要给他闪转的空间!锁死他!”刀阵中,一名看似小旗官的锦衣卫冷声喝道。
压力骤增,张一斌呼吸变得粗重,格挡的手臂被震得发麻。难道要栽在这里?穿越的终点,就是这大明宫墙下的乱刀分尸?
就在张一斌感到力不从心之际,一阵奇异的、富有节奏的敲击声透过嘈杂的战场,隐隐传入他的耳中。是罗子建!他利用太和殿丹陛的汉白玉栏杆,用特定的节奏敲击,传递着信息——那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利用摩斯密码原理简化的定位信号!
同时,陈文昌的声音也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冷静:“一斌,坤位(西南)三步,震位(正东)突进!他们的阵眼在离位(正南)那个力士!”
电光石石间,张一斌福至心灵。他不再试图以蛮力破阵,而是依照陈文昌的指引,猛地向西南方假意突击,引得阵型微微向右倾斜,旋即以左脚为轴,身体如同陀螺般猛地旋转,一记毫无花哨却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侧踹,直奔正南方那名负责指挥和协调的锦衣卫力士胸口!
这一下变招超出了刀阵的预料。“砰!”沉重的闷响声中,那名力士胸甲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同伴身上,严密的刀阵瞬间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张一斌岂会错过这个机会,如猛虎出闸,从缺口疾冲而出,不再恋战,目标直指奉天殿那高大的基座。
他手脚并用,利用殿基突出的螭首和浮雕作为支点,奋力向上攀爬。下方,被罗子建骚扰和烟雾困扰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卫们怒吼着,试图跟上,箭矢不时从他身边掠过。
终于,他攀上了那巨大的屋顶,琉璃瓦光滑而倾斜。他小心翼翼地稳住身形,向着屋脊顶端的鸱吻靠近。夜风猎猎,吹得他衣袂翻飞,站在这个时代的最高权力象征之上,俯瞰下方混乱的广场与远处沉睡的北京城,一种极不真实的荒谬感与豪情同时涌上心头。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凉的剑柄——碧云剑,终于触手可及!
然而,就在他用力将剑从鸱吻基座中拔出的瞬间,“咔嚓”一声轻响,并非剑身脱离束缚的声音,而是来自于剑本身!
张一斌心中猛地一沉,他将剑举到眼前,借着月光看得分明——碧云剑那原本青湛湛的剑身之上,靠近剑格处,竟然多了一道清晰的、如同发丝般细小的裂痕!剑身的光华似乎也随着这道裂痕的出现而黯淡了几分。
剑……受损了?
还不等他细想,一个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屋脊的另一端,挡住了他唯一的退路。那人面白无须,眼神阴鸷,嘴角噙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酷笑意,正是东厂督主吴老二。
“啧啧啧,费尽千辛万苦,就为了一把已经残破不堪的前朝古剑?”吴老二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张一斌耳中,带着内力的压迫感,“更可惜的是,你们似乎回不去了。”
张一斌握紧手中出现裂痕的碧云剑,心跳如鼓。下方是越来越多的火把和包围过来的敌人,前方是深不可测的东厂督主,而最重要的归家之钥——碧云剑,竟然受损了!
他们,该如何逃离这龙吻下的绝杀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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