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遥的目光仍焦着在先祖碑上，方才亮起的碑文已隐入石纹，可那句“非劫是缘”还在舌尖发烫。他猛地转头看向谷主，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母亲……她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谷主拄着藜杖的手紧了紧，杖头镶嵌的红宝石在晨光里泛着沉郁的光。“你该见过炎波谷的地热泉吧？”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岁月深处传来，“那泉水终年不冻，即便是寒冬腊月，也能蒸腾起十里白雾——那便是你母亲的力量。”
景遥一怔。他自幼在炎波谷长大，地热泉是族人赖以生存的源泉，可从未想过它竟与母亲有关。
“墟渊之力源于混沌，最是阴寒霸道。”谷主缓缓道，“当年它冲破上古封印，所过之处草木成灰，山河冰封。你母亲身为神裔，本有机会抽身离去，却选择以自身血脉为引，布下‘九锁困渊阵’。”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谷深处：“那阵法要以神元为薪，灵力为火，硬生生将墟渊的阴寒逼回地底。可你母亲那时刚生下你不久，本就元气大伤……”
藜杖轻叩地面，发出“笃”的一声，像是敲在景遥的心尖上。
“阵法成的那天，整个炎波谷都在震颤。我们赶到时，墟渊的裂口已经闭合，可你母亲……”谷主的声音低了下去，“她站在阵眼中央，周身的神裔灵光正一点点消散，化作点点金芒沉入大地。她说，墟渊虽封，余威仍在，需以地脉为笼，方能长久镇压。”
景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想起每次靠近地热泉时，体内的墟渊力总会莫名安分，那时只当是泉眼的灵力克制，如今才明白，那是母亲的气息在安抚他。
“她最后说，‘我神元未尽，可化作地脉火种，守此地万年’。”谷主转过身，目光落在景遥身上，带着几分悲悯，“火麒麟族世代守护炎波谷，明面上是看守墟渊封印，实则是在守护那枚火种——那是你母亲仅存的残魂所化。”
“残魂……”景遥喃喃道，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地热泉的方向迈去。他仿佛能看到母亲化作金芒沉入大地的模样，看到她即便耗尽一切，仍在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他，守护着这片土地。
难怪谷主总说，地热泉的灵力波动与他体内的墟渊契隐隐相和；难怪每次他在泉边静坐，总能梦见母亲模糊的背影。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织成一张浸满母爱的网，将他紧紧包裹。
“她留下墟渊契，不是为了惩罚，而是……”景遥猛地顿住脚步，眼眶发热，“她知道我会被墟渊的余波侵扰，便以神裔血脉为媒介，将自己的力量与墟渊力绑在一起，让我既能承受那份力量，又不至于被它吞噬。”
“是枷锁，也是铠甲。”谷主在他身后轻叹，“你母亲用最后的神元为你铺了路，只是这条路，注定不好走。”
景遥望着地热泉的方向，那里白雾蒸腾，隐约能看到泉眼中心那一点恒定的红光——那便是母亲的火种。他忽然屈膝，朝着泉眼的方向深深一拜。
风吹过碑林，带着地热泉的暖意，拂过景遥的脸颊。他仿佛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小时候无数次哄他入睡时那样：“遥儿，别怕。”
体内的墟渊契轻轻搏动了一下，这一次，不再是灼痛，而是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像是在回应着什么。景遥站起身，眼中的迷茫散去，只剩下从未有过的清明。
他要弄清楚，母亲所说的“守九枢者”究竟意味着什么。他要找到那九根灵柱，要让母亲的牺牲，真正换来长久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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