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散尽的刹那，一道苍老的身影从祭坛角落踉跄着走出，正是方才被墨姬的妖力波及的谷主。他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石棱，玄色长袍被血浸透，每走一步都在地上拖出暗红的痕迹。
“谷主！”景遥连忙上前扶住他，才发现老人的气息已如风中残烛。
谷主摆了摆手，浑浊的眼睛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景遥身上。他颤抖着抬起手，掌心躺着一枚灰扑扑的玉简，边缘已被血染得发黑。“拿着……这个给你……”
景遥接过玉简，只觉入手冰凉，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却并非他熟知的任何符文。
“老谷主，您撑住！”清璃的灵体在火灵珠旁轻颤，红光映着她焦急的脸。
谷主却笑了，咳着血摇了摇头：“活够了……守了这么多年，也该去见她了……”他抓住景遥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们一直以为……九枢是镇住墟渊的灵柱，对吗？”
景遥一怔，这是三界皆知的定论，难道有错？
“错了……都错了……”谷主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九枢不是石头……是魂灵……是九位上古守护者的魂灵聚成的阵眼……他们以身祭阵，才压了墟渊万年……”
夙缨瞳孔骤缩：“守护者？那我母亲……”
“你母亲是最后一位。”谷主的目光飘向祭坛深处，像是穿透了岩层，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她耗尽神元加固阵眼，魂灵便成了第九枢。而我……”他笑了笑，带着释然，“我只是个守墓人，守着她最后的痕迹，守着这个不能说的秘密。”
景遥握着玉简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难怪九枢的光芒总与母亲的神元气息相似，难怪谷主对九枢的异动如此敏感——原来那根本不是灵柱，是母亲以魂灵筑起的壁垒。
“玉简里……有阵图……也有她留下的话……”谷主的声音越来越低，抓着景遥的手渐渐松开，“墟渊要破了……九枢快撑不住了……你得……”
最后几个字消散在风中，老人的头歪向一边，彻底没了气息。他脸上还带着未说完的牵挂，手指却保持着指向祭坛深处的姿势。
景遥怔怔地抱着谷主渐渐冰冷的身体，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他一直以为母亲是归于星海的上神，却从没想过，她从未离开，只是化作了冰冷的阵眼，在无人知晓的地底，独自承受着浊气的侵蚀。
夙缨望着那枚玉简，指尖泛起淡淡的灰雾。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守护者的魂灵被浊气侵蚀万年，早已濒临溃散。谷主口中的“快撑不住了”，或许就在朝夕之间。
火灵珠忽然轻轻颤动，清璃的灵体靠近景遥，轻声道：“先看看玉简吧，这或许是老谷主……也是你母亲，留给我们的线索。”
景遥深吸一口气，将玉简贴在眉心。刹那间，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九道身影立于墟渊之畔，以身祭阵时的决绝；母亲最后回望人间的温柔；谷主年轻时跪在阵前，许下“此生不渝”的誓言……
原来这万年来的平静，从不是天道恩赐，而是有人以魂灵为柴，燃尽了自己，照亮了三界。
而如今，薪火将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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