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到门口,听见有人喊陆羽名字,转头发现是范教习。停下脚步,上前拜见,好奇问道:“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路过,听到你们争吵,过来看看。”
“几个书生,只空谈,讲圣贤,眼高手低,自私自利。我就想来好好深造下,早点考个秀才、举人,没想和他们去争什么。”陆羽挥舞拳头,发泄心中郁闷,突然意识到这是书院教习,立马整理衣冠。
范教习拍拍陆羽,微笑道:“不用紧张,我和你父亲相识,之前在书院地位有些尴尬,因此一直尽量不和你接触,怕你受连累。”
“先生见谅,学生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忧心,大明都是这样的学子,危已。”
范教习摸摸胡须,慎重道:“领头的陈荣,扬州府大盐商之嫡子,曾连中县试、俯试案首,实力还是不错的。加上他家一直资助书院和一些贫苦学子,权势很重,所以书院这边没人敢惹。”
见教习真心相帮又和父亲相识,陆羽心生一计。这不是现成的先生?而且还是一对一的,不能浪费了,得想办法。
“教习和我父亲旧识,那我冒昧叫您世叔了。”
“这儿不是聊天的地儿,我家院子离这边不远,世叔可否移步,指点指点世侄。”
说完不等先生反应,直接拽着走,二人一起上了马车,眨眼间消失在街道上。
片刻,桌子上,二人吃着菜,世叔喝着酒。
酒过三巡,话也就密了起来。
“陈荣此人,有才但为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你日后要小心他使绊子。”
“陈氏一族在扬州府只手遮天,背靠东林党,就连知府也要避让三分。据说老太君过大寿的时候,包下整个扬州城的厨子,流水席三日不断,来人只要说些喜庆话就可以列席。”
“先生提醒的是,我日后注意些。”
陆羽心理想的却是:书院虽好但不一定适合我,得找机会离开书院。
以茶代酒,几轮过后,陆羽慢慢说道:“学生心里不解,不吐不快,明明本朝商业这么繁茂,勋贵士绅商贾等依靠经商,个个富的流油,即使二十税一,也能解决目前财政困境。却反过来拼命给百姓加税,搞得百姓流离失所,卖田、卖妻女。”
叹口气,范先生闷下一大口酒,忧心忡忡说道:“尸位素餐,党同伐异,贪婪自私,他们中一些人自诩圣贤其实都是豺狼。”
聊着聊着,陆羽对范先生也了解个大概
先生姓范名阳字元,家中也是辽东军户出身,早年家人省吃俭用,供他读书,一路到秀才,奈何几次乡试都无缘举人,后一路辗转,居无定所,早年幸得陆明帮助,才得以携妻、子在扬州府落脚。靠着秀才功名,谋得书院教习一职,日子过的还凑活。
本想安稳的过日子,可惜因为不结党,不会奉承,说话直来直去,总是为底层百姓、军户发声,得罪陈氏一众士绅,只能谨小慎微,低调做人,如今教习的职位都岌岌可危。听闻教室的争执,恐陆羽有危险,这才出面相告。
听着他的讲述,陆羽觉得事情有戏,思考片刻,说道:“世叔,边关战事不利,加上近年天灾人祸不断,贪官横行,阉人祸乱朝政,朝廷只顾向百姓加税,往后日子只会更难。”
世叔叹口气:“谁说不是,最近内人都在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世道啊,那些士绅商贾却可以日日笙歌,挥金如土。”
“要不,世叔搬来院中居住,一来这边空的房间不少,婶子他们母子等三人生活也有个保障,二来我想请教世叔学问,早日中举。”
“每月束修五两,吃住都算我的。”陆羽诚恳说道。
送走范先生,陆羽心里既期待又担心,事成后每日可以节省大量时间,完全可以考虑以后的事情,唉,时间不等人啊。
回来看着满桌子菜,想着别浪费,直接吩咐丫环、两个军汉、几个婆子围着一起吃了。
次日早晨,陆羽慢悠悠的赶到书院,耐心上完一天的课,末了居然发现范教习,一天都没出现。坏了,他内人不同意还是……
没办法,有些失望的回家,还没进家门,丫环上来汇报,昨日的先生在家已经等候许久。
丢下丫环,跳下马车,陆羽快步走到客厅,见教习一脸愁容,坐立不安,茶水凉了都没有动,显得有些局促。
看到陆羽,慌忙起身:“世侄,你回来了,昨天的事情我和内子商量过,这几天就可以搬,就是……”
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先生但讲无妨,这边没有外人,有什么需要世侄帮忙,尽管吩咐,必竭尽所能。”陆羽平静地说道,但拽紧衣角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眉毛微微上扬。
“吾妻弟一家,今日逃荒来扬州府投靠,家中一下子……”范先生声音越说越小,有些尴尬地拿起杯子,浅浅地喝了口茶水。
“是小侄考虑不周,先生稍等。”
慌忙中叫来缪管家,取出铜钱一贯,并碎银十两。
陆羽亲自交到范先生手上郑重说道:“这是前期安家费用,望先生不嫌弃。”临走还送上些米面。
万历四十五年二月初十
正在教室读书的陆羽听到小道消息——有教习辞职了,心照不宣地笑笑。
这些时日明显感觉到被孤立,不论是讲习,还是集会,亦或者研讨等等活动都没有陆羽的份,就教习也区别对待,感觉有些不自在。幸好,过几天也打算离开书院。
十五休假,陆羽找到书院山长,申请了退学。走出书院大门,感觉一身轻松,人不能为了学习而学习。
难得有兴致、悠闲,陆羽在城中慢慢逛着,深刻体会到大明的繁华。
青石路旁,店铺林立,吆喝声此起彼伏,街道上人流涌动,装货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而三三两两的学子更是随处可见,仿佛一片盛世景象。
乱花渐欲迷人眼,有谁会相信大明还有二十多年就要回归历史尘埃,而北方女真会入主中原,进而……
一言难尽,及至陆宅,缪管家迎面走来:“少爷,范先生及家人都已安排妥当,现在人在大厅。”
“先生,可让我望眼欲穿啊,终于把你盼来了,请受我一拜。”
陆羽恭敬地作揖。
“公子,客气,以后还要多多麻烦。”
“那我们共同进步,先生还年轻,或许安心专研时日,举人、进士未必不可取。”陆羽安慰着。
一语惊醒梦中人,只见先生眼睛里顿有亮光出现,一扫颓废之意,整个人似乎都精神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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