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被枷锁镣铐带走的那个黄昏,如同一个漫长而冰冷的噩梦,烙印在通衢天下每一个人的心头。府门关闭的巨响,不仅隔绝了外界,更像是一道闸门,将往日的安稳与荣光彻底封存。留下的,是弥漫在偌大林府和通衢天下总号上空,那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恐惧与不确定性。
李丽没有允许自己沉浸在悲伤中太久。当最后一缕天光被夜幕吞噬,书房内重新燃起灯火时,她已经强迫自己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滔天的怒火,硬生生压成了眼底深处一抹不屈的寒冰。她坐在林一惯常坐的那张宽大紫檀木书案后,脊背挺得笔直,开始发布一道道指令,声音冷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
“王沧海,”她看向眼眶通红、虎目含泪的航运大管事,“船队的事,按既定方案处理,安抚好船员家属,被驱离的骨干,一个都不能少,妥善安置。近海和内河的线路,绝不能乱。”
“是,总理事!”王沧海重重抱拳,声音沙哑。
“账房,”她转向几位面色灰白的老账房,“将所有账目,尤其是与昔日皇商采办相关的,重新梳理,一笔一笔都要有清晰的来龙去脉,做好应对最严苛核查的准备。同时,收缩所有非必要开支,回笼一切可以动用的资金。”
账房先生们连忙躬身应下。
“护卫统领,”她的目光落在一位神色肃穆的中年男子身上,“加强总号及各处重要产业护卫,谨防有人趁火打劫。但切记,无我命令,绝不可与任何官方势力发生冲突。”
“属下明白!”
一道道命令发出,原本因群龙无首而有些慌乱的核心层,渐渐被重新整合起来,找到了主心骨。他们看着书案后那个看似单薄,眼神却锐利如刀的女子,心中稍定,各自领命匆匆而去。
当书房内只剩下她最信任的几位老管事和沉默地陪在她身边的林萱时,李丽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的疲惫。她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对负责外联的孙管事道:“孙伯,备车,我要去拜访陈阁老。”
陈阁老曾是林一在朝中为数不多的、较为清正且对通衢天下抱有一定善意的老臣之一,致仕后隐居在江州城外。
然而,希望很快被现实无情粉碎。李丽的马车在夜色中抵达陈府角门,递上名帖后,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出来的却只是一个门房,态度恭敬却疏离:“我家老爷偶感风寒,卧床不起,实在不便见客。老爷让小的传话,请林夫人……多多保重。”
多多保重。一句轻飘飘的客套,背后是明哲保身的冰冷现实。李丽坐在马车里,听着角门关闭的声音,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没有放弃,连夜又求见了另外两位与通衢天下有过密切生意往来、且在本地颇有影响力的致仕官员和一位手握实权的布政使司参议。结果,如出一辙。不是称病不见,就是婉言推脱,言语间透露出“此事乃皇上钦定,涉及谋逆大案,非同小可,爱莫能助”的意思。
昔日那些在林一风光时称兄道弟、在李丽推出新奇商品时追捧奉承的朋友们,在皇权的雷霆之威和谋逆这面骇人旗帜下,纷纷选择了避而远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一夜,展现得淋漓尽致。
回到林府时,已是后半夜。府内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李丽没有休息,立刻又尝试联系几位与通衢天下利益捆绑极深的大皇商,希望他们能联名上书,至少争取一个公正审理的机会。然而,回复要么石沉大海,要么便是隐晦地表示自身难保,生怕被牵连。
所有的门路,似乎都被一堵无形的高墙堵死了。这堵墙,由皇权、由玄冥阁编织的罗网、由人性中趋利避害的本能共同砌成,坚不可摧。
“娘……”林萱端着一碗一直温着的参汤走进书房,看着母亲在灯下愈发显得苍白而坚毅的侧脸,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担忧,“爹爹他……”
李丽接过参汤,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揽过女儿,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萱儿不怕,爹爹是清白的,我们一定能救他出来。”
这话,既是对女儿的安慰,也是对她自己的鞭策。
天快亮时,李丽动用了最后的手段——重金。她让孙管事带着足以让任何人动心的金珠和银票,去打通押解林一的禁军关节,至少,要确保林一在路上的安全,并打听出他最终会被关押在何处。
这一次,钱似乎起了点作用。临近中午,孙管事带回了一个确切的消息:林一已被押解上路,目的地是京城,大概率会被关入刑部大牢,而非更可怕的诏狱。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孙管事还低声补充道,他塞了重金给一个看似有点良知的押送小旗,对方暗示,此案背景极深,是“上面”有人一定要办林一,让他们……早做打算。
“上面”有人。除了新皇和玄冥阁,还能有谁?
李丽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夜未眠,她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愈发清明和冰冷。奔走一夜,求告无门,让她彻底认清了一个事实:在这场不对等的较量中,她没有任何外援可以指望。所谓的交情、利益联盟,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不堪一击。
通衢天下内部,虽然暂时被她稳住,但人心浮动,暗流汹涌。一些股东和管事已经开始私下串联,商讨退路,甚至有人提议,主动切割与林一的关系,向朝廷表忠心,以求自保。
外无援手,内有隐忧。丈夫身陷囹圄,生死未卜。强敌环伺,步步紧逼。
李丽缓缓闭上眼,感受着那几乎要将她压垮的巨大压力。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她的四肢百骸。她不再是那个可以与丈夫并肩作战、共享荣光的李总理事,而是必须独自扛起一切,在悬崖边上行走的未亡人。
但她不能倒下。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书案上那枚林一平日里用来批阅文书、如今静静躺在那里的私人印章上。她走过去,拿起那枚还残留着一丝他体温的印章,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玉石硌得掌心生疼。
援军不会有了,退路也已断绝。
那么,就只能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开始过滤脑海中所有可能的信息,所有被忽略的细节,所有……或许可以被称之为武器的东西。林一身世的疑云?冷月临终前关于黑玉佩和时空锚点的暗示?玄冥阁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布局中,是否存在着一丝缝隙?
她必须找到它,在彻底的黑暗吞噬一切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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